1

公司倒闭，老板跑路，父母双亡，男友劈腿，花呗到期。

还得了治不好的癌。

我吭哧吭哧爬上天台，站在一脚宽的边缘，举目四望。

这天底下，还能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

「砰！」

正当我为跳楼做心理准备，准备来个信仰之跃，突然，身后被我紧锁的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我一个哆嗦，差点儿没能稳住直接摔下去。

「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声越来越频繁，震得我寻死的心都没那么坚决了。

「我只是想自个杀，没必要搞我心态吧？」

我刚嘟囔完。

被我用大铁链子绕了好几圈的天台门，直接一飞冲天，然后「bang」一声砸在了我面前。

好悬没把我脑壳砸烂!

紧接着。

「嗬…嗬…嗬…」

「啊…啊…啊…」

「嗷…嗷…嗷…」

发音迥异地吼叫，争先恐后的响起在小小的天台上。

我扭脸看去，就见井喷一样，形状各异的丧尸群，正七扭八歪地朝着我蹒跚而来。

等等！

这他妈什么情况！

「吼！！！」

三秒后。

我被丧尸群淹没了。

2

没错，我被咬了。

成了成千上万丧尸群的其中一员。

原来，在我自闭寻死时，世界末日也悄无声息地来了。

丧尸不明缘由的大规模出现，很快席卷了全球。

而我所在的这座三十八线小城市，因为实在偏远，反倒沦陷得晚了些。

然而，也仅仅只晚了半天而已。

现在距离我成为丧尸，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吼！」

我正发着呆呢，身旁一只男丧尸突然推了我一把。

随后，迟缓地抬起手，指了指前头。

这只男丧尸，算是我们这支分队的小队长。

平时惯会指使我做事。

这不，现在又让我去给他拿食物了。

变成丧尸后，我失去了说话能力，跟其他丧尸一样，只能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吼叫。

「嗷！」

我用吼叫作为回应，行动迟缓地往尸群聚集处挪去。

今天收成不错，外出觅食的尸群抓到了三个新鲜的人类。

因为小队长功劳尚可，被分到了一条胳膊两条腿。

我抱着血淋淋的断肢往回走，对血液渴望的本能，让我总忍不住想独吞怀里的食物。

「吼！！！」

可还不等我下嘴呢，小队长就一个猛子扎到我面前。

边口吐恶臭，边将那胳膊腿抢走了。

唉。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3

就算变成丧尸，我也是没什么进取心的丧尸。

而且我细胳膊细腿，真跟其它丧尸产生冲突，被按在地上胖揍的也一定是我。

在挨一顿揍然后继续饿肚子，和只饿肚子之间。

我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还好小队长也不是那么独断。

在他填饱肚子后，还会将剩下的些手指头和脚指头，分给下面的人。

我有幸。

得到了一根，圆润饱满的脚拇指。

「嗬…」

我喜滋滋捧着脚拇指，正打算大快朵颐，一只身强力壮的男丧尸拦在了我前面。

他那发灰发白的眼珠直直盯着我的口粮。

男丧尸慢吞吞伸出手，摊开青灰色手掌伸到我面前。

很显然，这家伙是劫道来了。

一只年幼的小丧尸站在他旁边，眨巴着无神的大眼睛，同样眼巴巴看着我。

得，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我顺从地交出脚拇指，捂着肚子灰溜溜走了。

「嗷…」

好饿！

4

在三十八线待了三天，丧尸头领决定带领尸群南下。

毕竟，这地方的人类要么像我一样，成了丧尸群体的一员，要么就像那一条胳膊两条腿似的，成了我们的盘中餐。

吃无可吃，我们只能挪地盘了。

一路上，我看到满地狼藉的街道、污浊不堪的河水、废弃败落的高楼大厦。

由钢筋水泥铸成，曾焕发过勃勃生机的城市。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凋零寥落。

还没抵达目的地。

尸群中在作为人类时，就老弱病残的丧尸，逐渐成为了同行者的盘中餐。

「吼！！！」

突然平地一声吼。

扯回了我神游天外的思绪。

我之前也没想到，变成丧失后我居然还能思考。

那吼声太过撕心裂肺，引得我心中隐隐有些发胀。

奇怪，做了丧尸还会有心吗？

我挑头看去，见发出如此凄厉嘶吼的，正是之前抢我脚拇指的那只男丧尸。

只见他被十来只张牙舞爪的丧尸围住，却仍旧拼命护着怀里的小丧尸。

我知道，那是他的孩子。

纵使这只男丧尸，算是尸群中少数身强体壮那一挂的。

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他很快被其它丧尸制住，至于他的孩子。

我眼睁睁看着那只「嗷嗷」叫个不停的小丧尸。

被其它丧尸抓住了脑袋和四肢。

5

「噗嗤！」

几道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骤然响起。

独属于丧尸，黄得发绿的血液，沥沥啦啦淌了满地。

眼见孩子被分尸、分食，男丧尸终于发了疯。

他掀翻压在身上的几只丧尸，穷凶极恶地扑向那只，正要啃食他孩子透露的丧尸。

「吼！！！」

男丧尸行动迅猛而敏捷，左支右突之下，居然没有丧尸能拦住他。

也难怪，毕竟其它丧尸虽然力量上比我强。

但大家行动都是一样的缓慢。

可惜，男丧尸的反扑并没有成功，他只来得及抢回孩子的头颅，紧接着就被另外几只，跟他一样得到进化的丧尸按在了地上。

这是我加入尸群后，第一次见到首领。

跟我们这些丧尸不同，首领四肢更加协调，皮肤表面虽然布满蛛网似的纹路。

但他居然有表情！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口吐人言！

「杀，吃。」

简简单单两个字，决定了男丧尸的命运。

我站在尸群外围，呆滞地看着男丧尸被咬断喉管，摘下头颅，拽掉四肢。

在尸群的呼嚎声中，变成了七零八落一滩碎肉。

6

活物越来越少。

庞大的尸群，自然而然变成了首领的移动粮仓。

而我。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无论打架还是抢食，永远都不是别人对手。

简直不要太合适做食物了。

见证了男丧尸血淋淋的下场，我痛定思痛，决定挑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脱离这支队伍庞大的尸群。

变成丧尸也就算了，我可不想也成为其它丧尸的盘中餐。

月明星稀，我偷悄悄扫了眼周围。

算了，不用风和丽日了，就今天吧。

我蹑手蹑脚爬起来。

小心翼翼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一步一步，缓慢而僵硬地往尸群边缘挪去。

真奇怪，我心想，做了丧尸居然也会打呼噜吗？

但眼下我也顾不得太多。

必须赶在尸群醒来前离开这里！

虽然，我眼下也没有想好，离开尸群后，只能单打独斗的我，该怎么才能吃饱饭。

虽然，丧尸就算不吃不喝也能活下去。

「嗷~」

拜拜啦，我加入的第一支尸群，我要去逃命啦！

7

「呼…呼…」

我操控着自己僵硬不协调的四肢。

在森林中翻山越岭。

「吱！吱吱！」

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钻进了我耳朵里。

我好像被铁水浇灌过的脖子，缓慢地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老鼠！

看清那小东西的瞬间，我眼睛瞬间亮了。

而且，还不止一只！

它们应该在这里筑了窝，听叫声，少说也得有七八只。

「咕噜噜……」

空荡荡了三四天的胃，适时向我发出冲锋的号角。

真是没天理了。

当了丧尸，居然还会觉得饿！

「吱吱吱！」

老鼠叫得更欢了，其中居然还有几只，胆大妄为地朝着我跑来。

「吧唧！」

趁着那几只老鼠围着我的脚跑得欢。

我冷不丁抬脚，一只脚下去，就跺死了两只，还有只瘸了腿的狼狈逃窜走了。

呜呜呜！

我啃着四肢乱蹬的老鼠，热泪盈眶。

太好吃了！

可就在我大快朵颐时，一道恐惧中带着点隐隐兴奋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老大快来！这儿有只活丧尸！」

我悚然一惊，迟缓回头，正对上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8

天地良心！

我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废物丧尸！

连死人都没吃过，好不容易抓着几只老鼠，连一只都没吃完呢，就被这人类拿枪指了脑袋！

简直没地儿说理！

「嗷！」

我可怜巴巴看向枪管后面的人，妄图取得他一点点怜悯。

可惜，人类和丧尸终究不能和平共处。

「茹毛饮血，这丧尸果然丧心病狂！」

那人类「啧啧」两声，冲着我翻了个警惕的白眼。

你才丧心病狂！

你全家都丧心病狂！

我狼吞虎咽着小老鼠，总算在其他人类赶来之前啃完一只。

不一会儿，林间又想起凌乱繁杂的脚步声，显然，来人并不只有一个。

「可以啊小赵，刚拿到枪就抓了只丧尸！」

有个络腮胡大汉，高声笑着拍了拍指着我的年轻人。

年轻人嘿嘿一笑，邀功似的看向人群中央。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下一秒，一张格外熟悉且帅气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糟！

这不是我那为了他的挚爱白月光，出轨劈腿的前男友秦琛吗？

我还以为，照他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德性，肯定病毒爆发的第一秒，就会沦为丧尸的盘中餐。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不仅没死，混得还挺好。

嗨呀，就好气！

9

「老大，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丧尸，被枪指了就一动不动。」

被称作小赵的年轻男人，嬉笑着扭头看向秦琛。

我装作不经意的转开视线，唯恐他会认出我。

分手后再见面，人家还是人模人样，我却成了只丧尸，还指不定要怎么笑话我呢。

「刚好研究所最近需要活体进行研究，把这只带回去吧。」

秦琛随意地瞥了我一眼，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冷漠，片刻后他吩咐小赵一声。

研究院？

我心里还纳闷着，就已经被五花大绑着往某个方向走去了。

人类对待丧尸，尽管我只是一只饿了好久肚子的废物小丧尸，他们也不会对我有半点怜悯。

树林里的路并不好走，但这些人类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移动速度很快。

这就可怜了我，一路上被各种树枝、荆棘在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

还好丧尸已经没有了痛觉。

不然，我非得把他们都鲨了！

「啾啾！」

一只小麻雀欢快盘旋在我头顶，我迟缓地抬头望向它。

啊，好肥美，好想吃。

就在我对麻雀垂涎欲滴时，耳边再次响起小赵的声音。

「老大，你今天还要出去找人吗？」

找人？

我不明所以望向秦琛的后脑勺，随后就听到了他的声音：「嗯。」

10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

但到底谈了三年恋爱，我还是能听出，他的情绪非常低迷，隐隐还带了些阴郁。

我看到小赵跟络腮胡对视一眼，络腮胡冲着他耸耸肩，脸上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扛着枪的小赵飞快说道。

「老大，听特搜查队的那几个说，咱们这片儿又来了一支丧尸群，不仅数量远盛之前那些，它们的头领甚至还能说人话，你要不……过段时间再去？」

秦琛沉默下来，我看到他的手不停在冷冰冰地枪管上摩挲，过了很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轻轻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温柔得好像能掐出水来。

「不行，她这个人胆子小得很，现在指不定躲哪儿哭呢。」

胆子小？

嗯，他为什么身娇体弱的白月光，胆子确实不大。

每次结伴去鬼屋，都是被吓得最惨的那个。

看来秦琛对他的白月光感情真挺深，都世界末日了，还没有放弃对方。

呸！

臭渣男！

「老大，你有没有想过，她这么久都没出现，很有可能已经……」

小赵话没说完。

但就算是我，这只眼下脑仁儿已经无限缩小的丧尸，都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那白月光，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死翘翘了。

11

「赵毅！」

秦琛刚刚还无限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凶狠至极。

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把扯住小赵的衣领，表情阴鸷地盯住对方。

随着他们的动作，无辜的我被扯得一个踉跄，差点儿脸着地怼到地上。

「她还活着，我得去救她！」

暴怒的秦琛，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恐怖气息。

我边手忙脚乱稳住身形，边止不住地在心里发弹幕。

呸，臭渣男，就记得你的白月光，老娘在你身上浪费了三年大好青春，丧尸围城了都没忘了你，你丫的居然扭头就把老娘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那为爱勇闯天涯的三年时光，终究还是错付了！

「老大老大，」小赵显然很杵这样的秦琛，忙不迭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老大，是我说错话了，我该死，大嫂她肯定还活着！」

听到他这句话，秦琛的脸色才总算阴转多云。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旁边一直盯着我的个小白脸，立马大惊小怪地喊了起来。

「嘿！奇了怪了！这只丧尸居然会翻白眼！」

他光喊不够，居然还得寸进尺地戳了戳我满是污泥的脸。

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又翻了又翻了！老大，你快来看啊！」

听到直接喊起了秦琛，我立刻收起不耐烦的神情，恢复了刚遇到他们时的呆滞模样。

下一秒，小赵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

「强子你怕不是看花眼了吧？丧尸这种傻了吧唧的生物，怎么可能会翻白眼。」

很好，这是他第二次骂我傻了！

等我想办法解开绳子，非得把你这口无遮拦的臭小子给鲨了！

12

研究所距离我抓老鼠的地方，并没有很远。

我磕磕绊绊跟着队伍走了差不多一小时，就到了地方。

研究所外，是高高耸立跟周围树木完美融为一体的迷彩金属墙，上面还挂满了电网，只要拉下开关，不仅是那些电网，那少说也有五米的金属墙也会立马变成一张杀尸不偿命的电烤板。

果然，论花花肠子，还得看人类啊！

经过重重审查，我被带进了研究所内部。

很快，我被关进了一间钢化玻璃房内。

左邻右舍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丧尸，个个生无可恋蜷缩在房间角落，看上去是已经被做过研究了。

咦，好可怕。

他们该不会也要切掉我的胳膊腿吧？

「最近研究的进度怎么样？」秦琛古井无波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玻璃房外，没多久就来了一大批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几个穿白大褂的尤为显眼，因为，我一眼就从里面发现了秦琛的那个白月光！

等等，如果白月光就在这里，那秦琛还要去找谁？

他该不会还有小四小五小六吧？

难道，我的脑袋早就已经是青青草原了？

「到了瓶颈期，之前虽然研究出了这种丧尸病毒从何而来，可疫苗方面却一直没有进展。」

一个花白胡子回答了秦琛的问题。

白月光越过几个脑袋，深情望向秦琛所在的方向。

可秦琛却对她的目光毫无回应，听完花白胡子的回答就蹙着眉低下了头。

围观我的人类渐渐散去，最终只剩下包括秦琛在内的几个白大褂。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月光走到了秦琛身边，泫然欲泣：「阿琛，你还没有放弃找她吗？我承认，当初那条分手短信，确实是我私自拿你手机发给她的，可完全是为了你好啊！她那么普通，根本配不上你！我——」

13

「闭嘴！」

秦琛一声怒喝，打断了白月光的喋喋不休。

他猛地转过头去，双目猩红地盯住了白月光：「林穗，如果小安真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既然你自认了解我，那就该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白月光泪光婆娑望着秦琛，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可秦琛却对她视若无睹，冷冰冰睁开白月光抓着他袖子的手，一言不发地冷酷离开。

等，等等。

我那所剩无几的大脑飞快运转起来。

难道，秦琛没有劈腿，没有甩了我，这一切都是白月光的自导自演？

他还一直在……找我？

前所未有的酸胀，瞬间盈满了我整个胸腔。

我行动迟缓地揉了揉眼眶。

随后才想起来，变成丧尸的我，早就没有眼泪这个东西了！

14

因为要做研究，我很快被清晰赶紧，并且还换了身像模像样的病号服。

不过，从洗干净脸那天开始，我就再没有脸朝外对着玻璃放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希望秦琛认出我。

与其让他知道，他没有放弃寻找的女朋友，早已经成了一只不堪入目的丧尸。

我宁愿他依旧怀抱着渺小的希望，认为我还好端端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起码这样。

他对我的愧疚，能减少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晚，我正对月惆怅呢，玻璃房外忽然来了几个荷枪实弹的男人，其中就有那天抓到我的小赵。

「这么快轮到这只了？」

「原本不想用的，四肢、躯干、脑袋都用完了，研究不能停，只能先用这只抗一抗了。」

「用了快两百只丧尸了，一点儿进度都没有，咱们的弹药都快用完了。」

「那也没办法，如果真能研究出攻克丧尸病毒的疫苗，那咱们就都有救了不是？」

这些人边聊天，边打开了管着我的玻璃房。

端着枪的小赵乐呵呵跟我打了个招呼：「哟，没看出来，你这洗干净了还挺漂亮。」

我没搭理他，慢吞吞跟着另外几个人往出走。

突然，他一把抓住我胳膊。

「等等！」说话间，小赵摸着下巴走到我面前，细细端详起我的脸：「我怎么觉着，你有点儿面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