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和妹妹一起成长的这些年来,我从没有得到过一丝宠爱。
哪怕是在一顿朴实无华的晚餐上。
因为妹妹爱吃,桌上总会有鱼吃。
爸爸从来不会过问我的意见,每当我吃不下鱼的时候,他只会苛责地批评我挑食。
可我明明每次吃完鱼之后都会胃疼得睡不着觉。
但我不敢说,因为即使我说了,爸爸也会觉得我矫情。
在这个家里,撒娇是妹妹的特权。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我并不是挑食,只是对鱼肉过敏罢了。
宴会厅上,爸爸抓着手机狠狠地一把锤在了桌子上,粗重的呼吸周围人都听得真切。
“这个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敢挂我电话!”
周围的亲戚朋友纷纷来劝,告诉他毕竟还有何欢这个女儿,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有经商的头脑。
爸爸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继母也在爸爸身边安慰着:
“大喜的日子,别气坏了身体,反正何欢也不怎么跟咱们联系了,有她没她又有什么分别?”
爸爸气哼哼骂了几句:
“真是生了个白眼狼,这么多年我白疼她了!”
疼我?
是啊,这二十多年来,您让我好疼好疼。
即便现在我已经死了,可我似乎依然能感到那种疼,让我窒息的疼。
从小到大,只要是家里发生了哪怕一丁点不如意的事,爸爸都会怪罪到我的头上。
他说,我是克星。
坐在爸爸身边的何欢明显不高兴了,一脸的愠怒之色。
她掏出手机来就是给我发了一连串的微信:
“何珍,你一会最好出现在宴会上。”
“爸爸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别忘了,如果不是这个家收留了你,你会过上现在的生活吗!”
是啊,如果不是这个家,如果我没有生在这个家,那人生应该会有不同吧?
最起码不会连名字都起的这么随意。
2.
我飘飘荡荡,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着,来到了宴会大厅。
何欢看着手机里迟迟没有回复消息的聊天框,脸色铁青。
我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自然是不能给她回复了。
何欢拉着爸爸的胳膊,泫然欲泣,晶莹的泪花在她的眼眶里不停打转:
“爸爸,姐姐她看来是真的生气不来了,她就那么讨厌我吗?”
她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俘获了爸爸全部的父爱。
爸爸轻柔地抱着她,宽厚的手在她的背上轻拍了几下:
“你放心,她再怎么也是我何家的人,不能这么没有规矩,我一会去找你姐夫,今天必须让何珍来!”
爸爸永远都是那样,无下限地满足何欢的要求,然后对我极尽苛刻。
就像很小的时候,何欢带着我去看了一场皮影戏。
当时我虽然也还年幼,但也能感受到爸爸和继母对我并不喜爱,偷偷出去这种事我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放心吧,有我在,爸爸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何欢是那么的有恃无恐,那时我还不懂,那是被偏爱的孩子才能拥有的特权。
皮影戏很好看,散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月亮被高楼遮挡,漆黑一片。
爸爸和继母焦急地喊着何欢的名字,在每一个街头寻找。
当他们看到我们时,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冲了过来,把何欢紧紧地抱在怀里,嘴里说着责怪的话语,却每个字都饱含着担忧与深情。
何欢委屈巴巴地说着抱歉,肆无忌惮地享受着父母的爱。
而我,只能像一个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明显的感觉到,在这个家里,我和何欢是那么的不同,就像是天上的云彩与脚底的污泥。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天黑了不懂的回家吗!你妹妹要是出个好歹你负担得起吗!”
爸爸与何欢温存完,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责我,那凌厉的眼神就像是夜里燃烧的火光。
可我那年也才12岁,刚刚小学毕业,我也是个贪玩的孩子啊……
我看到精彩的皮影戏也会忘记时间,为什么我就不能被你们担忧,只有责怪呢?
我看到何欢紧紧地握着继母的手,她冲我笑了一下。
“爸爸,是我非要拉着姐姐带我去看皮影戏的,你别怪她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10岁小姑娘脸上的表情,那分明是装的,却恍如真情流露。
“你看看,你妹妹比你小两岁都那么懂事,维护你!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爸爸变本加厉地责怪我。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睡在了一个卧室,而我被惩罚做了一晚上的家务。
刷碗、拖地、洗衣……等到我全部做完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但我都不敢回去睡觉。
因为爸爸没有同意。
我只敢在客厅的沙发上瑟缩着过了一夜。
3.
宴会上逐渐人声嘈杂,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二点,但依旧没有等来我。
我的尸体应该还在楼梯上躺着吧。
爸爸为了自己的面子,大手一挥宣布宴会开始。
他骄傲地在满座亲朋面前炫耀着他的小公主,并且要把家里的生意正式交给何欢打理。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维着,称赞着何欢年轻有为。
可何欢明明当年高考连二本线都够不到,她从小的学习成绩就一直垫底。
年轻有为?
那不过是爸爸和继母给她的包装罢了。
初中的时候,何欢到了叛逆期,处处跟爸妈唱反调。
一只耳朵上挂了六个耳钉,鼻子上也穿了鼻钉,甚至还纹了纹身,整天跟一群葬爱家族的人鬼混在一起,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小混混。
现在想起来,我当时真是羡慕极了。
我也想像她一样追求自由和个性,但我根本没有叛逆的资格。
那是被偏爱的孩子的特权。
何欢因为早恋的事跟爸爸大吵了一架,气冲冲地离家出走。
爸爸和继母一下子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拉着我一起出去找她。
我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心里充满了酸涩。
我也想用离家出走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人会在意我。
路上,我碰到了何欢与她的狐朋狗友,我焦急地告诉她爸爸非常担心。
但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拉着我去了KTV。
我躲在角落里,看她们在灯红酒绿里肆意发泄着青春。
直到爸爸找上门来,他大声呵斥着何欢,把包间里的男男女女全部都吓跑了。
他们父女俩离开时,爸爸转头看了我一眼,但那一眼里全部都是冷漠。
我知道他在责怪我,怪我没有把何欢带回家,甚至怪我把何欢带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总是习惯于把家里发生的一切坏事都归结于我的身上,因为我是个克星,爸爸亲口说的。
我在小区楼下遥望着家里的灯光,希望爸爸能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回家,可我一直等到了灯光熄灭,他也没有像担心何欢那样,给我打一个电话。
朋友圈里,何欢新更新了一条动态:
再也不让爸爸妈妈为我担心了,QAQ……
配图是爸爸和继母带着她在海边旅游的一张合照,他们笑得好幸福。
我真是一个多余的人啊……
就像是一个囚犯,我被流放在半夜都街头,一个人独自行走。
夜色下,我的影子被拉的时短时长,若有若无,阴暗的想法逐渐滋生。
我希望碰到一个强奸杀人犯,他狠狠地欺凌我,也把我剁成一块块碎尸,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
不知道,爸爸会不会心疼我,会不会为我流泪,会不会……后悔这么多年来对我的不公平。
我在二环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夜,那些黑暗的想法沸腾了一夜,可惜直到天明,我仍旧没有遇到坏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何欢嬉笑着就拉住了我的手: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以后咱们可都不要任性让爸爸担心了。”
咱们?任性?
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犯过错啊!
早恋的是你,离家出走的也是你,我明明只是被你拉进了KTV……
“你还知道回来!”
爸爸从玄关拿起外套,推了我一把就出门上班去了。
继母在收拾餐桌,他们一家三口的餐桌。
爸爸不在了,何欢也懒得继续装可爱了,一脸阴沉地看着我:
“昨天是不是你把KTV的位置发给了爸爸?何珍,你想跟我抢父爱吗?”
她背起书包,故意撞开我,气哼哼地去了学校。
继母在厨房里看着我,目光之中全是阴晴不定。
3.
随着宴会的正式开始,众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我就像是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牵引着,被动地跟在爸爸的身后,跟着他与一个有一个的朋友推杯换盏。
“老何啊,你家不是两个闺女吗,怎么把家底全给小女儿了?你不怕老大生气啊?”
生气?我是断然不敢生气的。
我是一个灾星,怎么配得到爸爸的怜悯呢?
“她跟欢欢怎么比!”
说话的是大伯,看得出来她对我的不满。
大伯本来是喜爱我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大伯每次来我家都会给我和何欢带来礼物,过年的时候也会给一样的压岁钱。
虽然没有偏爱,但对于一个一直吃黄连的人来说,能舔一口糖就已经足够甜了。
但是对于生活在蜜罐子里的人来说,那糖舔得索然无味,她会认为是我分走了她的糖。
那次大伯要去美国出差,打电话过来问我跟何欢想要什么礼物。
何欢想都没想就说要一个迪士尼的限量版公主手办。
问到我的时候,我却支支吾吾。
因为长期缺失关爱让我形成了严重的讨好型人格,因为我一直都觉得我不被人喜爱,应当都是我的问题。
所以即使是在要礼物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也会不由自主地在想:
大伯希望我要什么?
“就……就带一本书吧……”
其实在我的心里,大伯随便送我什么都足以让我开心了,哪怕是在楼下路边买个廉价的赝品手串什么的。
但我还是如同偷窃一样如履薄冰,尽可能地不让大伯讨厌我,这是我能体会到的为数不多的爱。
我觉得大人应该还是最希望孩子喜爱学习的,所以几乎每一次,我都要了书。
大伯似乎有些失落地挂断了电话,但当他回来的时候,还是带了一本十分精致的硬壳书籍。
是一整套《哈利波特》。
“这可是我从一个藏书爱好者手里买来的,最初版的全集,你可要好好保存。”大伯认真地告诉我。
幸亏那天爸爸不在家,不然的话,他一定会责怪我要一些没用的闲书,影响学习。
大伯走后,何欢就仗着继母撑腰,大声地指责我端架子,显得她就像是一个不争气的小孩。
可是,明明是你自己要一个手办的,你在学校不学无术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
何欢霸道地就要来抢我的书,我不肯给,继母就一起来抢,最后她们娘俩把一整套书都撕成了一地的碎片。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遭受她们母女的欺凌了,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她们经常这么做。
故意把我的床单倒满了水,害我睡沙发;偷偷把我的作业本丢进垃圾桶,害我上学被罚站;偷偷关掉我的闹钟,让我上学迟到……
这种事多得我都数不过来。
巧的是,大伯去而复返,说是忘记拿车钥匙了。
于是他就看到了那遍地狼藉的一幕。
继母为了维护何欢,立刻装作一副心疼的样子,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责备我:
“珍珍,你不喜欢书就不要折腾你大伯给你买来,你看着可惜了的好东西,妈给你回去粘一粘吧。”
我急得说不出话来,大伯气得脸色铁青,脑哼哼地走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礼物,也再没送给过我任何东西。
只是每一次何欢拿着大伯送她的礼物来找我炫耀的时候,我心里都控制不住的委屈。
4.
宴会都快要结束的时候,何欢坐在了爸爸的跟前。
她靠着爸爸的肩膀,眉宇间满是掩盖不住的忧愁,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我见犹怜。
“爸爸,姐姐还是没来,她一定是恨透了我吧……是我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装得真的好像啊。
可她明明在昨天晚上还给我发微信,炫耀她即将要接手家里的公司,嘲笑我嫁给了一个八级钳工的儿子。
但爸爸就吃她这一套,心疼地安抚他的小公主:
“什么抢?本来也不是留给那个克星的!欢欢,你别难过,爸一定要给你找个说法!”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毫无底线地维护着何欢,和中国几乎所有的父母维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可明明,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他怎么能像是针对一个仇人,竟然还要找我讨个说法,我都已经死在来宴会的路上了啊!
爸!
你既然恨我入骨,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一把掐死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来这个世界受苦?
就因为我出生害死了妈妈?
可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带我来这个世界啊!
二十二年前,妈妈死于难产,大出血。
于是出来这个世界,尚且懵懂无知的我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直到现在,我明明已经死去,但也无法进入轮回,被这个枷锁深深地牵绊着。
恰好那段时间,爸爸刚刚开始创业,公司现金流出现了问题,山穷水尽。
他就找人来给我算命,算命先生说我八字太硬,是个克星。
他就像是在期盼着这个结果一样,把所有的生活的不如意都一股脑地归结到了我的身上,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即便我当时还只是一个出生不足十天的婴孩。
于是我就托那个算命先生的“福”,得了一个珍字取名。
珍同镇,寓意要压住我那克星的命格。
这跟何欢是比不了的,她名字的寓意是要一生平安喜乐,满满的都是我无法触及的爱。
估计是怕克死我奶奶,我爸又把我丢到了姥姥家来带。
老年丧女的姥姥对我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同样是充满了怨恨。
还没有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我,打出生起就背负了数不清的怨恨。
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我大概能记得点。
姥姥每天只给我吃一顿饭,她总是叫我扫把星,但凡碰见一个熟人就要数落数落我。
说我成了她老年的累赘,我害死了她的宝贝女儿。
一直到我上了幼儿园,还有很多小朋友叫我扫把星。
那时的我还不懂这些道理,孤零零地背负着这个世界给我的恶意。
五岁那年,姥姥得了癌症去世了。
爸爸把我接了回去,那个时候他已经和继母组建了新的家庭了,我的到来就像是一个莽撞的闯入者。
爸爸说幸亏没有让奶奶一直带我,不然把奶奶也要克死了。
从一进家门,爸爸就给我甩脸色,自然而然就助长了继母的威风,她知道我不受爸爸待见,便一直故意欺负我,让我做许多家务。
以致于后来何欢懂事以后,她也从没有把我当做过姐姐,指使我干活也是常有的事。
反正爸爸从来不会过问什么,只有默许和纵容。
5.
宴会散去后,爸爸开车载着一家人回了家。
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进过这个家门了,我真的怕了,这里几乎承载了我从小到大全部痛苦的回忆。
不,确切地说,我的回忆只有痛苦。
自从爸爸的公司不如正轨以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一直很好,我们住在一个三室两厅的大平层。
讽刺的是,偌大的房子里,竟然没有我的一个容身之处。
早在我步入大学的那一刻,我的房间就被何欢霸占了,现在里面也堆满了她的手办,完全成了她的娱乐室。
假如有一天我回来,连睡一晚的资格都没有的。
我记得当时刚报完高考志愿,我就跟爸爸吵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
因为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想要决定自己的命运, 逃离这个家庭。
可笑的是,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们明明不待见我,却又不愿意放过我……
从小,为了能够给爸爸长长脸,我就一直咬牙刻苦学习,每一次,我都是全班第一,我领的奖状能够贴满家里的每一面墙。
但爸爸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学习,只有开家长会的时候,他才会笑呵呵地去学校接受所有家长羡慕的目光,也只有那时候,我才能获得他对我的一点点笑颜。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一直到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考了600分,能进一所不错的985学校了。
无数个挑灯夜战,刻苦学习的夜晚,我都在憧憬着这一刻的来临。
只要我考上了大学,我就远走高飞,远远地离开这个家,从此逃离这里,找一个温暖的家。
爸爸也异乎寻常的高兴,那天他也叫来了许多亲朋好友,一个劲地夸赞自己教育的好,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
爸爸把我搂在怀里,哈哈大笑地炫耀着。
那本该是我十八年来最梦寐以求的一刻,可当那个拥抱来临的时候,我竟觉得是那么的陌生,感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安全感。
我本能地挣脱了,与爸爸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两条眉毛倒竖着盯着我看,眼神里满是怒气: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想跟爸爸解释一下,我,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
可他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了。
我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要开始新生活的喜悦。
八月的时候,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我兴奋地拆开包裹,却愣在了当场。
我明明报的是R大的哲学专业,手里的通知书上却字字真切地写着K大的机电专业。
当时我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拿着通知书就找上了爸爸,据理力争质问他。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冲爸爸发脾气,他被我的怒吼愣了一下。
“你吼什么?我是你老子,你学什么专业就得听我的!这么多年你吃我的花我的,怎么?翅膀硬了就想飞了?我告诉你,不能够!”
爸爸反应过来以后,用更大的声音朝我怒吼。
我哭得一塌糊涂,多年来的委屈化作了汹涌的泪水从眼眶涌出:
“爸,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我只想学一个我喜欢的专业而已,有那么难吗?”
哲学对我来说是充满魅力的,我期待着用哲学的知识来解开我童年的阴影,可全部葬送在了父亲的手里。
爸爸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气势弱了几分,但终究还是犟着嘴:
“通知书已经下来了,木已成舟。爸爸也是为你好,以后公司需要你和妹妹一起打理,她学工商管理主外,你学机电主内,把工厂都打理好。”
凭什么?
凭什么你的小女儿要坐在办公室里当老板,我就要到工厂里去?
哪有让一个女孩子跑去学机电的?
我的未来,第一步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这样毁了,毁在了我亲生父亲的手里。
6.
爸爸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索性把手机掏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打电话。
打了十多遍,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还没等听筒里传来声音,我爸就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了上去:
“何珍,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爸爸了!你妹妹二十岁生日这么大的宴会你不来参加,你是不是成心让我在亲戚面前没面子!”
他骂完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抓着手机的手,每一个指关节都发白,就像是要突出来了一样。
过了一阵,电话里终于传出了声音。
当然不是我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歹毒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珍珍?!”
“别再打来了,你们一家都太恶心了。”
是我老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