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年前。

「转学生？市模拟考试第一名？」

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我课桌前，昂着头垂着眼皮看我。

刚到一个新环境的我，只以为这是新同学在对我释放善意。

我蜷了蜷藏在课本下的手指。

压下心中的局促，朝她扬起个笑容：「你好，我叫乔鸢。」

「哦~」

女生长长地应了一声。

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甜美笑容。

「乔鸢同学你好，我叫冯沫冉，很高兴认识你~」

她笑眼弯弯地看着我，好像示好似的，伸出了白皙纤长的手。

我受宠若惊地握上她的手，把她当做了我来到新学校后的第一个朋友。　　

后来回想，我才猛然醒悟。

当时她那双上扬着的漂亮丹凤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2

「明天就是12月31号了，咱们高三不放假，不过跨年夜当晚学校不会管咱们，会让学生们好好玩一场。」

冯沫冉靠在床边，双手抱臂，嘴角勾起满怀期待的笑。

她长得很漂亮，是全校学生公认的校花，而且在我转学过来之前，成绩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

我合上手边的练习册，仰头看向她：「好好玩一场？玩什么？」

冯沫冉俏皮地冲我眨了眨眼，语调轻快地说出三个字。

「捉迷藏。」

我一头雾水。

那时的我，实在想不通，明明已经是高三学生。

为什么大家还会热衷这样幼稚的游戏。

直到跨年夜。

我被选作找人的「鬼」。

3

跨年夜当天。

天刚擦黑，学生们就躁动了起来。

我初来乍到，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这样，只愣愣地朝冯沫冉看去。

她还是像昨天那样，只是冲我眨了眨眼。

看到她这个动作，原本因为周围躁动气氛而不安的我，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晚自习结束。

冯沫冉和两个另外两个女生来到我课桌前。

「乔鸢，看在你是新来的份儿上，大家选了你当今天捉迷藏的『鬼』。」

女生A这么跟我说。

冯沫冉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温言软语。

「放心鸢鸢，只是一个小游戏，不会有事的。」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冯沫冉露出满意的笑，看了眼腕表：「好，那你准备好，再有10分钟游戏就要开始了。」

闻言，我捏了捏拳，下定决心要通过这个游戏，彻底融入新学校。

4

尖锐的哨声响起。

学校被人拉了大闸，黑暗中，有人在我手中塞了个手电筒。

「鸢鸢，倒数100个数，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冯沫冉的声音，在我耳边幽幽响起。

或许因为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我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默数完100个数，我紧紧攥着手电筒，走出了教室。

此时的学校。

一丝光亮也没有。

黑黢黢的，静悄悄的。

走出教学楼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雪。

停在教学楼前，甚至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我朝着四周看了一圈，最终决定先去同学们平时最爱去的小礼堂看看。

「吱——」

金属互相摩擦，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

我拉开沉重的金属门，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小礼堂，拿着手电筒往里面晃了一圈。

就在这时，我瞥到礼堂台上原本一动不动的帷幔，忽然动了一下。

我心里一喜，举着手电筒快步朝礼台走了过去。

5

「哗！」

我一把扯开帷幔，手电筒不偏不倚照到了两个女生身上。

我之前在冯沫冉身边见过她们。

这两个人，好像分别叫梁婧和王潇潇。

「找到你们了！」我忍不住欢呼。

对方却不想我想象中慌张，看向我的眼神中，还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我也不清楚这套游戏还有什么规则，只想着找到人了，就想离开去找下一个。

「那，我先走了。」

跟这两个同学打了个招呼，我转身就要离开。

可下一秒。

我的头发被人狠狠抓住。

「啊！」

前所未有的剧痛，从头皮一路满眼至四肢百骸。

我被扯的身体后仰，随着她们松手，直接摔到了地上。

梁婧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俯视我。

「还以为又得像去年那样等大半个晚上，没想到，今年咱们居然是头一个尝鲜的。」

女生细嫩的声音，说出让我头皮发麻的话。

尝鲜？

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我想清楚，王潇潇突然狞笑出声，狠狠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礼堂中。

6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我发烫发胀的脸，惊惧地看向面前两个女生。

「你、你们要做、做什么……」

不是说，就是一个小游戏吗？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说你，好端端在原来的学校不好吗？非要来我们学校碍人眼，要不是你成绩好抢了冯校花的风头，今年估计也轮不到你，新同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王潇潇俯过身来，拍了两下我没有挨巴掌的那半边脸。

她眼中恶意闪动，声音像是淬了毒。

「你这啊，就叫自作自受。」

「冯、冯沫冉？她、她是我的朋友，这到底是怎、怎么回事？」

我被吓坏了，脸上和头皮上传来的剧痛，让我没办法冷静思考。

两个女生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刺耳的大笑。

「朋友？就你这种贱货，居然真以为冯校花会拿你当朋友？」

话音落下。

梁婧突然又一巴掌甩在了我脸上。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这场游戏中的『鬼』，换个说法，那就是全校所有同学的『宠物』。」

梁婧压得极低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响起。

我猛地瞪大眼睛，瞳孔皱缩看向笑得恶毒的梁婧。

「今年，成功当选我们今年的『宠物』，」她站起身来，脸上笑容忽然变得温柔如水：「恭喜你啊乔鸢同学，希望你玩得愉快。」

说完这句话，梁婧和王潇潇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7

跌跌撞撞从礼堂出来。

我瑟瑟发抖地抱着胳膊环顾四周，起初的欢喜已经全部转为恐惧。

这，到底是怎样一场游戏？

我、我不玩了！

我要马上回宿舍，我要退出这场游戏！

可我刚迈出一步，耳边就响起了王潇潇离开前对我的警告。

「别妄想退出游戏，那个后果，你承担不起。」

我缩回脚，酸胀的眼眶掉下泪来。

抹了把被眼泪铺满的脸，我迎着烈烈寒风，往下一个地点走去。

为了把我送进这座私立学校。

爸妈掏空所有存款，甚至连房子都卖了。

我不能，不能让他们的心血付之东流。

尽管穿着棉服，卷起积雪的冬风，却一丝一缕吹进了我的骨头缝里。

冷得我，毛骨悚然。

站在美术室外，我浑身颤抖着停不下来。

好不容易，我才抬起不断哆嗦的手，握住了美术室的把手。

「没事的没事的……」

我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鼓起全部勇气。

缓慢的，拉开了面前的门。

8

跟之前那两个女生不同。

待在美术室的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连躲都没躲，就那么光明正大坐在显然的位置。

「来了？」

女生笑眯眯地跟我打招呼。

男生挑了下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了我。

我没忍住，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半步，身体颤抖着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男生突然加快了脚步，「砰」一声，赶在我退出美术室前，狠狠关上了门。

他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冲我露出狰狞的笑。

女生脸上堆着笑意，坐在桌面上晃着双腿看向我们。

「准备好了吧？」

男生歪着头问了一句。

不等我的回答，直接举起棒球棍，重重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咚！」

闷响之下，剧痛排山倒海而来。

我支撑不住跌倒，趴在地上。

紧接着，棒球棍就像雨点似的，一下接一下狠狠砸在我的背上。

好疼！

真的好疼！

9

「乔鸢，乔鸢？」

耳边人声不断响起，我回过神来，扭头朝对方看去。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

说话的是我工作后交到的朋友，名叫方煦，是个乐天派女孩。

我歉然一笑，问她：「怎么了？」

方煦嘟着嘴「哼」了声，我又哄了几句好听的，她才总算消了气。

「还问我怎么了？不是你托我爸帮你打听咱们公司新老板的吗？这才过去几天啊，你就忘干净了？」

方煦爸妈开着一家私人侦探社。

平时主要业务，就是帮一些阔太太抓奸老公。

规模不算大，到目前为止，除了他们夫妻俩，平时也就方煦过去帮帮忙。

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听到方煦这话，我眼神闪了闪：「查到了？」

方煦洋洋得意地拿出一叠照片，在我面前晃了晃。

「那可不，我爸妈可厉害着呢！来吧，吹几个彩虹屁来听听，吹不好，这照片我可就不给你了。」

我又绞尽脑汁给她吹了整整五分钟彩虹屁。

只把她哄得眉开眼笑，终于拿到了我期盼依旧的照片。

10

照片上。

穿着昂贵西装，高大挺拔的男人正把一个女孩搂在怀里亲热。

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估计连大学都没毕业。

「诶，你和新老板什么关系啊？为什么突然要查他？」

方煦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我。

什么关系？

我条件反射的摸了下隐隐作痛胳膊，心想。

大约算是，至死方休吧。

室外正下着瓢泼大雨，没从我这儿得到答案，方煦也不很在乎，嘀嘀咕咕抱怨了声下雨真烦，就又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死死攥着那沓照片，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情。

心中涌动的激动，想沸腾的水滚动不止。

扭头看向窗外的雨幕。

「游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