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了省钱，婆婆提议和我共用生活费。

刚开始我拒绝了她，但是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现在都已经搬过来住，我和她在一个屋檐下，哪还有各用各的道理。

传出去，免不得要叫村里人笑话。

她还说，何况她本意是要给我们小两口省钱，新房的装修花了不少，淼淼马上要上学，都要用到钱，也都得计划起来。

她一个月工资五百，我一个月工资三千。

但是她这样一说，我心想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也就点头同意了。

我的工作是在村里的幼儿园当老师，幼儿园放学早，我下班后还会接一些批改作业和出题的活。

我坐着小马扎正在院里批作业，手机叮的一声，我一看是这月的工资下来了，就立刻给婆婆转了两千过去。

前一阵子婆婆就一直念叨，天天问我工资发没发，什么时候给她转。

我说了好几遍十五号才发，她就问我是不是骗她，还专门跑去幼儿园门口堵我同事，一个一个问。

让我有些难堪。

婆婆从屋里出来，拿着手机，她拧着眉毛厉声质问：“怎么才两千？你一个月工资不是三千吗？说好的都转给我。”

我愣了一下，她那口气，简直就是我欠她钱，她来和我催账的一样。

我解释道：“妈，剩下的一千是淼淼的开销，咱们大人可以节约一点，但是孩子的开销可不能省，淼淼还不到三岁。”

婆婆一听变了脸色，倚着门冲我吹胡子瞪眼睛：“淼淼不是这个家的人了？她一个月又是奶粉又是辅食，一个赔钱货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拔高了嗓门：“我那会可没这些，不还是照样把两个儿子拉扯大了？”

我连忙小声提醒她：“妈，淼淼在睡觉呢，您小点声！”

婆婆不依不饶，说我不把剩下的钱转给她，她就继续叫。

她看我还在犹豫不决，扯着嗓子就开始大吼大叫，嗓门像大喇叭一样。

我怕吵醒淼淼，一咬牙就把剩下的钱转了过去。

她这才脸上有了点笑，摆弄着手机进了屋。

婆婆还没搬来时，我上班都会带着淼淼，淼淼很乖，小小年纪会自己吃饭，自己睡觉，会刷牙会洗澡。

让我特别欣慰的是，淼淼还会自己看书。

我上班时，她不吵不闹，安静地在一旁做自己的事。

自从婆婆搬来后，婆婆就说我上班带着淼淼不方便，要我把淼淼留在家里，她帮我照看。

可每次我下班回来，淼淼都看起来像是睡眠不足的样子，哭着闹着要睡觉，饭都不好好吃。

我想着，可能是淼淼认生的缘故。

夜里，在昏黄的小灯下，我支着脑袋，看着淼淼胖乎乎的小脸，心里生出浓浓的暖意。

她皱着小眉毛，像是睡得不太安稳。

她蹬开小被子翻身，我轻笑着正要给她盖上，我突然发现，女儿的腿根处有两片黑青。

我心里一惊，莫名其妙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婆婆不会偷偷虐待淼淼吧？

2

我老公是大车司机，他工作辛苦，常年在外奔波，我和他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家里就只有我和淼淼。

淼淼长得像老公，一样的大眼睛双眼皮，老公疼爱的很，他每次和我打视频，问的第一句就是淼淼在干嘛。

前阵子因为公公去世，我和老公担心婆婆一个人孤单，所以把婆婆接了过来。

婆婆刚来那天，淼淼就乖乖甜甜的喊奶奶。

可婆婆似乎不太喜欢淼淼，婆婆说女人迟早都是要嫁出去，劝我再生个儿子，以后有人养老。

我不同意，先不说再养一个孩子家里经济压力大，而且淼淼还小，我分身乏术，实在没时间再照顾一个孩子。

现在，有淼淼就够了。

我这话一说，婆婆脸上就特别不高兴，抱着胳膊对我好一通冷嘲热讽。

她阴阳怪气的说：“不听老人言，就等着吃亏吧，非要把个赔钱货当宝，看老了以后谁给你养老。”

我立刻反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没有重男轻女，指着儿子养老一说了，而且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说：“你只能养一个孩子是吧？”

我疑惑：“什么？”

婆婆没有再说，反而恶狠狠地瞪着在一旁玩玩具车的淼淼。

她当时的眼神，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女，像是在看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眼睛里好像淬了毒，包裹着浓烈的恨意。

我连忙挡在淼淼身前，我打圆场说：“妈，我前些天打毛衣，针脚怎么都不对，您帮忙看看吧。”

婆婆的神色又变得很正常。

我一直以为是我看错了。

可淼淼的腿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一块淤青。

淼淼不是顽皮的孩子，不爱跑也不爱吵，和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有些过于安静胆小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问淼淼：“淼淼，你告诉妈妈，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淼淼一听，突然特别害怕地捂着嘴巴摇头：“淼淼不能说，淼淼说了妈妈就会被坏人抓走。”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好端端地就要被抓走了？

或许是我婆婆对淼淼说了什么。

我心里焦急，仍旧耐着性子哄淼淼，和她耐心解释，再三保证我不会被抓走之后，淼淼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前几天我去上班的时候，淼淼看见了婆婆放在桌子上的香蕉。

淼淼肚子有点饿，就想吃根香蕉。

谁知婆婆看到了，立刻大骂淼淼是小偷，是贼，小小年纪就惦记她的东西。

婆婆说香蕉是她买的，就是她的东西。

淼淼哭着说肚子饿，下回不敢了。

婆婆不听，觉得淼淼哭闹着烦，二话不说就在淼淼腿上狠狠拧了两把。

婆婆还威胁淼淼，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如果告诉妈妈，她就让坏人来把妈妈抓走。

淼淼吓的什么也不敢说。

我心里酸得很。

我安顿好女儿就立刻去了婆婆的屋里，刚踏进门，就看见婆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吧唧吧唧吃水果。

她看见我来，眼皮都没抬。

我没好气的说：“淼淼不就是想吃根香蕉，你掐她干什么？你这个做奶奶的，怎么能狠下心对自己的亲孙女动手！”

她扔下手机，腾的坐了起来。

我又说：“淼淼吃了你几根香蕉，我回来你告诉我，我给你钱就行了，为了根香蕉掐淼淼，妈你也太过分了！”

她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数落我：“我好心帮你照顾孩子，你还反过来责怪我！”

她又说：“那香蕉已经发黑了，扔了怪可惜的，我想着自己吃，是淼淼哭闹着不依不饶，我气急了才动了手，我这不是为了她好吗！”

淼淼一向听话，纵使有耍性子闹脾气的时候，耐着性子哄哄她也就好了。

虽然她这话听着有些古怪，但我还是放软了语气：“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也不能因为这就打淼淼...”

她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诉。

她叫苦连天，哎呦哎呦直说我这个当儿媳的不体谅她也就算了，还用那样恶毒的心思揣测她。

我连忙上去扶她，好话说了一大通，她却一把推开我，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了大门。

我追上去，扯着她往屋里走，她不肯，站在大门口撒泼。

她坐在地上装模作样的哭嚷着：“哎呦我命苦啊！我老头子死了，儿媳要赶我走！说我这个当奶奶的虐待亲孙女！”

她嗓门大，她这样一说，周围的邻居都闻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指着我开始议论。

我难堪的很，我毕竟是个老师，这样闹下去，多多少少都会对我工作有影响。

我当着众人面给婆婆赔礼道歉，连连说都是我误会了，婆婆这才不再闹，肯跟着我进屋。

今天本来休息，幼儿园突然有事喊我去一趟，我处理好事情回来时，正好到了晚饭的点。

中间婆婆还特地给我发消息，问我今天晚上回不回去吃饭。

我原本是赶不及回去吃的，谁知刚给婆婆发了消息说不回去后，没一阵子事情就忙完了。

我一进屋，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碗米汤和一小碟咸菜。

淼淼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米汤。

我上前一看，淼淼碗里的米汤，稀稀拉拉几粒小米，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说是米汤，不如说是一碗清水里不小心掉进去几粒米。

我疑惑：“妈，你还没做好饭吗？用不用我帮忙炒菜？”

婆婆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然后搁下碗，没好气的说：“炒菜？炒什么菜！我就没买菜，这还不够你们吃吗？”

她又说：“说好了省钱，你现在又想反悔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节俭，想当初我们那会哪有这些...”

她嘴里念念叨叨说他们那会日子苦，小米都吃不起，饿了每天挖野菜，挖树根。

那时候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可这会日子已经好起来了，有好的条件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折磨孩子？

我看见了她的碗，是稠稠的一碗小米粥，里面还放了南瓜和荷包蛋。

她手心里还藏了小半块馒头。

她吃这些，就让我女儿喝清汤？

我被气笑了：“妈，你吃的这么丰盛，就给淼淼喝那个？你要省钱，你怎么不一视同仁？”

她哼哼唧唧，理直气壮：“我年纪大了，我一个老太婆，土都埋脖子了，多吃点怎么了？”

我顿时火冒三丈，让淼淼别喝了，先去屋里看电视等妈妈。

淼淼乖巧地点头，等淼淼走后，我端起那碗汤直接泼到了我婆婆脸上。

婆婆愣神，汤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她满是褶皱的脸上还沾了几颗米。

我骂道：“你都土埋脖子了，吃那么多有什么用，迟早不得死？”

她反应过来，瞪起眼睛，竖着眉毛呲着一口黄牙，大骂我不是东西。

她嘴里不干不净，手上也没停，把手里的碗就要往我脸上砸。

我侧身躲过，碗跌在地上四分五裂。

她口水乱吐，挽着袖子就要来打我，我一把把她推倒在椅子上。

我指着她的鼻子吼道：“我告诉你，你怎么轻贱我，我都能忍，但是你要是敢轻贱我女儿，我能和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