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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糖

2024-07-02 14:0714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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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男朋友死了,死在曾虐杀他父亲的毒贩子手里。

「中国警方永远不会输。」

这是晁阳留在我记忆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后来潜入毒窝无数个难以坚持的日夜里唯一的支撑。

1.

姨妈家养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有人说他妈妈去世了,他爸爸在外面发财成家,不要他了。也有人说他是姨父的私生子,不然姨父凭什么要养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

直到很多年以后,晁阳的死讯被公布,那些人又说,呀,原来他们父子俩是大英雄。

表哥过生日,叫了家里大部分亲戚一起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晁阳。

和调皮好动的表哥不一样,他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妈妈问姨妈:「那个就是那孩子吧?叫什么名字来着?」

姨妈回答:「晁阳。」

不知道谁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小双啊,还是你心善,帮别人养孩子,他爸都不要他了,你说你们夫妻俩捡个拖油瓶干什么?」

小双是姨妈的小名,听到这话姨妈有点不高兴,忙制止道:「别瞎说,孩子还在这儿呢。」

「在这儿又怎么了?他能听懂什么?再说了我说的也是实话。」

我猜他肯定是听懂了,因为他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妈妈拉过我,向着他的方向说:「小汐,去找那个哥哥玩会儿。」

我点了点头,小跑到他身边伸出了手,我说:「哥哥,我们出去玩儿吧。」

他抬起头看了我两秒,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最终把手放在了我手上。

我们出去「玩」了很久,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就在旁边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基本会回应我的问题。

我问他的名字,他说:「晁阳。」

「我还不认识字,不过我很厉害的,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喔。」我拿起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出自己的名字——林文汐。

他说:「真厉害。」

「那哥哥你的名字怎么写呀,你可以教我吗?」

于是他一遍一遍地教我在地上画出他的名字,「晁阳」成了我人生中除了自己名字之外,最先认识的两个字

回家后我问妈妈,为什么晁阳哥哥住在姨妈家里,妈妈说:「因为上天觉得我们有缘分,所以派晁阳哥哥来和表哥一起陪小汐玩儿呀,这样我们小汐就有两个哥哥了。」

我对此深信不疑。

后来直至初中,我都一直缠着他,表哥很喜欢欺负我,但他不一样,他总是一言不发地把我护在身后。

2.

我对他的感情什么时候开始变味的呢,我记得那是高一下学期的一个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偶遇几个喝醉了酒的中年男人闹事,酒瓶子飞过来的瞬间,晁阳把我死死地护在了怀里。

我知道很不合时宜,但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的,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的味道,确实篡改了我对他的情愫。

只是我的暗恋才刚刚开始,晁阳就离开老家,去了昆明上大学。他学习一直刻苦,高考成绩出来后,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他不顾姨父姨妈的反对,去上了警校。

自那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时候我总想,时间过得快些吧,等我也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终于熬到了高考结束,妈妈问我想报什么学校,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警校。

父母向来对我温柔,没说反对,也没说支持,只是沉默了片刻。

爸爸率先开口:「小汐,念警校很辛苦。」

我说我不怕吃苦。

妈妈拉起我的手,依旧温柔地跟我说:「人生中的每一条路都应该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妈妈知道你依赖你晁阳哥哥,但你有自己的路,他也有自己的路,小汐,你再好好想想,妈妈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

他们无非是担心我只是为了能和晁阳在一所学校而头脑一热想报警校,但他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晁阳当然也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我是真的想要成为一名警察。

如愿以偿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迫不及待跑到姨妈家去分享好消息,大家都很为我开心,但姨妈脸色不是特别好,就像当初晁阳收到通知书的时候那样。

去学校的路上,我向晁阳表白了,我说:「我们在一起吧,晁阳。」

他答非所问:「我是你哥哥。」

拒绝我的意思嘛,意料之中。

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和过去的十年一样,还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

我每次把「在一起」挂嘴边,他每次含糊其词地拒绝。

两年很快过去,他参加了公安联考,学习认真又努力的他,理所应当上了岸。

姨妈和姨父好像又不是很开心,绝不是因为表哥没找到稳定工作。

晁阳上岸后便很少跟我联系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会销声匿迹,又突然会出现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带我吃饭。

表哥有那么一两次会加入我们,有意思的是,表哥那么没有边界感的一个人,竟然不会对他的事情多问。

我也又开始忙碌起来了,区区联考,晁阳能过,我也能。

备考好痛苦,我发消息向他哭诉,如石沉大海。

出结果的时候请姨妈他们吃饭,姨妈的脸拉得更长了爸妈和姨父好像也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只有表哥嘻嘻哈哈地夸我厉害。至于晁阳,对话框里还是只有铺天盖地的绿色。

快上岗前,他终于又出现,收下他的祝贺和赞许后,我说:「跟我在一起呗,晁阳。」

他这次倒是没有再说不可以,只是自顾自地说:「我几乎没有时间。」

「那有什么的,我也要没有时间了,我们都得为公安事业奋斗呀。」我半开玩笑地回应。

他点了点头,这是同意的意思吧,那这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那是他和我的最后一次见面。

上岗那天,局长亲自给了我一束花,震惊之余,看见落款的两个字,关于晁阳,我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3.

一周后的凌晨,晁阳被扔在了门口,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右眼只剩一个腐烂的窟窿,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两个手掌上只剩三个手指,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为了向我们示威,那些畜生还留下了他被施虐的录像。

他跪倒在地,手指粗的铁链缠绕在他脖子上使得他无法低下头,两只手腕被铁钩生生扎穿半吊在空中,录视频的人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脸:「警号重启,好热血啊晁警官,哈哈哈哈哈……」

他衣服上有一道道血痕,应该是鞭子抽的,虽然狼狈,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骂了声「败类」,朝对面的人啐了口痰。

这个举动换来的是重重的一拳,血混着口水流到地上,他反倒笑了,「你们永远都是阴沟里的老鼠,永远……」

对方没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一拳又一拳往他脸上招呼,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红肿、青紫。

他的意识好像越来越涣散,再也没有力气说话,旁边终于有人出声制止:「差不多得了,别给他玩死了。」

第一段录像到这里就结束。

同事接着点开第二段录像,还是同样的场景,但多了一个第一段录像里没有的声音。

「你跟你父亲长得很像。」听到这句话,我们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父亲就是在这里死的。」说话的人缓缓走进画面,身形瘦削,个子不算高,脚有些跛。他走到晁阳面前,提了提扎进他手腕里的钩子:「他的手腕当初也被这样钩住,好疼的吧?」

晁阳从没有跟我提过他的父亲,所以,警号重启……他的父亲也是警察。

录像还在播放着,那人在晁阳面前来回踱步:「我是真把你父亲当过兄弟,老子带他挣大钱,结果他出卖老子,晁警官,你说你父亲是不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啊?」

一个毒贩用「背信弃义」这四个字来侮辱一个人民警察,真是可笑。

听到自己父亲的消息,晁阳顿时清醒起来,挣扎着问:「我爸在哪?」

「喂狗咯。」对方轻飘飘地说着,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听到这话,晁阳开始剧烈挣扎,被铁钩扎穿的手腕顿时鲜血汩汩地流,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杀了你」。

至此,第二段录像结束了。

第三段录像显然不是和前两段在一个时间线上录的,画面里的晁阳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身上几乎全是血污,他们不再用铁链禁锢住他,就随意地将他扔在地上,因为他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位置。

录像的人踢了晁阳几下,看上去没多大力气,但晁阳已经做不出反应了。

「拿来。」那人说了一声,有人便将一支注射器递到了他手上。

「你们不是要打击这东西嘛,那就先来看看晁警官你,是不是它的对手咯。」那人说着就将注射器扎进了晁阳的手臂静脉,看到这一幕,不少同事都将头偏了过去。

注射完毕,晁阳终于有了反应,缓慢而挣扎地开始在地上扭动,发出微弱的呻吟。

录像都很短,下一段录像的内容是晁阳在地上不断打滚,看得出来他很难受,这是毒瘾犯了。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那些人哈哈大笑,「原来警察也干不过这东西啊哈哈哈哈……」

录像里又传来了那个跛脚男人声音,「你求我,我就再给你注射一剂,让你快活一会儿,昂?」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诱导的味道,好像晁阳的求饶能让他获得巨大的快感。

「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那些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杀了你?晁警官,你们警方不是应该最懂我们折磨人的手段了吗?你觉得我会让你轻轻松松就死了吗?不过……你向我求个绕,我也许就让你痛快地死了,怎么样?」

晁阳挣扎着,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中国警方,永远,不会输。」

这句话再一次让那些人恼羞成怒,他们更加暴力地殴打报复。

放映室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先传来了啜泣声、干呕声,有同事走到我旁边说要不我别看了,我摇了摇头,死死盯着屏幕,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4.

我变成了德宏街头的小太妹。

三个月后有便衣在追一个受伤的马仔时,我将她拉进小巷,含糊其词骗过他们救下了她。

「哎呀妹子,你这是被枪打的呀,这年头用枪打你你可以去报警的!」我盯着对方中弹的小腿惊呼出声。

对方立马捂住了我的嘴,「别乱说,大姐,你救了我很感激,但是你千万不能跟别人说你见过我的事。」

见我处于懵逼状态,她语气硬了硬:「听到没有?说出去咱俩都得没命!」

我忙点了点头,她才松开了手,看了看我又露出嫌弃的表情把手在裤子上用力擦了两下。

我鬼鬼祟祟地观察着她,她看上去年龄不大,头发黑一截儿黄一截儿的,很瘦。

她正探头看着外面的情况,感受到我的目光,立马变得警惕起来,「看什么看!」

我露出狡黠的笑容,朝她挪近了一点:「你说见过你的事儿说出去得没命,你不会是逃犯吧?」

她缩着脖子看我,没有说话。

我正了正身子又开口:「我可以不告诉别人我见过你,但是你得给我钱。」

「我踏马现在上哪给你拿钱去?」

「那我不管,去偷也好去抢也好,反正不给我钱我就去报警。」

……

她眼珠子一转,「要钱可以,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你跟我去找我哥,我让我哥给你。」

我欣然同意。

夜里,她拖拉着腿带我走到了郊外,有一辆亮着灯的面包车,旁边站着两个男人在等我们。

她走过去凑近其中一个男的,小声嘀咕了几句,那男的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好几遍,然后点了点头。

「我哥没带钱,你跟我们去家里取吧。」她说着就过来拉我。

我故作惊慌地反抗:「我不去,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我不配合,两个男的也过来拉扯,最终三人把我塞进了面包车。

他们用破布套住我的头,女的一边用绳子绑住我的手一边说着:「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心太黑,什么人的钱都敢要。」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确定把我手脚都绑死后,那女的再度开口:「哥,我带个人回去能给我多少?」

其中一个男的恶狠狠地回应:「妈的货都没了你还想拿钱?损失谁来承担啊?不弄死你已经不错了。」

一路上再也没有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我终于可以看到所处的场景:四周长满腰高的杂草,中间带刺的铁丝网往两边蔓延,时不时有光线在四周扫射。

他们这是要把我卖了。

我脚上的绳子被解开,一左一右两个人「押」着我,从一个小道往里走。

我慌张又兴奋地四面张望着,那女的突然踹了我一脚:「这四周可都是有人架着枪的,我奉劝你一句别想着动心思逃跑,子弹立马就能把你射穿!」

他们带着我穿过一个走廊,走廊两边是用钢筋分割开来的一些「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连在一起的四方铁笼,里面有衣不蔽体的女人,也有满身血污的男人。

一直快到尽头的时候,发现了一格没有人的,带头的那个男的边把铁笼打开边说:「时候也不早了,先把她关一夜,明天看刘哥怎么处置。」

门一打开其余两人就发力将我推了进去,我打量着四周,旁边关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不剩几块完整的布,堪堪能遮住她的隐私部位,对面关的也是个女人,看上去比拐我来的那个还年轻,身上一丝不挂,浑身都是淤青,她们都还睁着眼,但眼睛像死水一样沉寂。

「奶奶的,你们不会是把我绑来让人糟蹋的吧?」我握着钢筋问。

「话别踏马多,安分点待着。」丢下这么一句,三人就离开了。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开始和周围的人搭话:「大姐,你们是怎么到这儿的?」

问完这句话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肯定都是被拐来的,不然谁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旁边的女人没搭理我,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翻了个身给我留了个背。

「好好睡一觉吧,可能这是你这辈子能睡的最后一个好觉了。」不知道从哪个笼子里传来这么一句话。

有人愿意搭理我,我忙打开话匣子:「大哥,你也是被拐来的吗?」

「我是被骗来的,他们让我回去贩毒,我不干,就每天打我,不给饭吃,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大哥说着,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自嘲。

看来我没来错,这里是K园区的贩毒支线。

那么我有没有机会,见到那几个对晁阳施虐的人呢?

######5.

天很快就亮了。

头一天晚上押我回来的两个男人又来了,把我押着走向了走廊更深处,里面别有洞天,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说是一个室内广场也不为过。

中间有一个高台,上面有一把椅子,四周是各种各样折磨人的版区,墙面上触目惊心的已经干涸的血迹看得我头皮发麻。

看了一圈,没看到拐我来的那女的,「带我来那妹子呢?」我问正擒着我的男人。

他好笑道:「她都把你卖了你还惦记着她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我就认识她,不问她问你啊?」

正说着,人被拖了进来,「喏。」那男的朝我扬了扬下巴

她被打过,身上有很多伤,看上去不太好。

「刘哥,我错了,饶我一命把刘哥,我下次一定……」话没说完,坐在中间椅子上的男人直接给了她一枪。

虽然我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拖出去吧。」男人边收起手枪边吩咐着。听到男人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是他,录像里给晁阳注射毒品的人。

我咬紧牙关,忍住扑上去杀了他的冲动,站在原地不作任何反应。

那个女人还有一口气,但没人会救她,她就这样像死猪烂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这些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都习以为常了。

「刘哥,这就是她昨天带回来的人。」身边的男人一把将我推向前。

「带下去该分配去干什么就分配去干什么吧。」他看也没看我一眼就潦草决定了我的下场。

他们又压着我要原路返回,「等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刘哥,这人我要了。」我顺着声音看去,这人我见过,晁阳的大学室友。之前打过几次照面,好像是姓石,名字我记不起来了,又或许我从来没有知道过他的名字。

「认识?」刘哥问他。

他看着我,「长得像我一个老朋友。」我有些发怵,他要是说出我们是在警校认识的,我必死无疑。

「什么老朋友啊?」刘哥又问。

他笑着回答:「床上的朋友。」

「你小子。」刘哥哈哈大笑,「准了。」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撒谎截下我,但我暂时应该是安全了。

我被带到他房间,他一天没有踏入,再见面时天已经黑了。我不确定他是否对我有印象,他截下我也许是因为我确实像他口中的「老朋友」。

我佯装惊恐地看着他,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然后用口型说了两个字:「学妹。」

他还记得我,但我不敢贸然跟他交谈,因为门外可能正有人在听,甚至他屋里都有可能有隐藏的监听设备,虽然我白天已经翻了一天什么也没翻到。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啊我可好几天没洗澡了。」我大声说。

他笑了一声,「你现在这个脏样子我能干什么?去把自己处理干净。」又添了一句:「我只给你20分钟。」

我如获大赦,说着「好好好」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进了卫生间。

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他会是我们的人吗?还是就是个毒贩?接下来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时间很快过去,他在外面喊:「你还有两分钟。」

我飞快穿好衣服闪现到他面前,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催什么催啊,几天没洗澡了昨晚又在地上睡的多洗会儿怎么了?」

闻言,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把我扔到床上,「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脾气怎么那么暴。」我揉了揉胳膊肘,弱弱回了一句。

下一秒,他欺身压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开始撕扯我的衣服,啃咬我的脖子。

我配合着尖叫着反抗,但心里丝毫不害怕,因为他边动作边用极小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人,起码他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

接下来的剧情很老套,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少青紫的痕迹,假装强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