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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糖

2024-07-02 16:4410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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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哥哥出海打渔,带回来一个漂亮的鲛女。

那女人肌肤雪白,上半身赤裸,身下波光粼粼,泛闪着淡蓝色鱼鳞。

“夭夭,等给她剥了皮,哥哥给你做一条流仙裙好不好?”

可到了夜里,我看到哥哥逼人鱼跪在他面前,发出奇异又欢愉的声音。

直到后来,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也长出了鳞片。

1、

深夜,哥哥披着蓑衣捕鱼回来了。

他面色疲惫,可眼睛却亮亮的,手中拖着一个麻袋,笑着说:

“夭夭,我们要发财了。”

我赶紧上前替他接过来,可当我拖过那个敞口的麻袋,里面沉重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

“哥,你捕到人鱼了?”

我们村叫鲛珠村,自古就有捕猎人鱼的传统。

人鱼全身都是宝,他们织的布名曰鲛绡,轻盈如月光浮动,一匹千金。流下的眼泪是稀世鲛珠,专供皇家御用。

用人鱼的脂肪熬制的蜡油,千年不灭;剥下来的皮和鱼鳞可做流仙裙,甚至鱼骨能入药,包治百病。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是村里最好的捕鱼人,几乎每年都能猎到人鱼。

这份手艺传给了我爹,我爹瘸了腿之后,又传到了哥哥手里,只不过,随着人类的过度捕捞,人鱼越来越少了,已经五年没有捕到过。

我家的光景也衰落了。

这也是哥哥二十多岁,至今还没有讨上媳妇的原因。

人鱼制品的市价日渐攀升,已经到了价值万金的地步。

而哥哥捕回来的这条雌性人鱼,长得非常美。

虽然还在昏迷,可她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漂亮眼睛,杨柳细腰,上身却饱满异常,樱桃似的红唇一张一合。

长发紧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双臂似乎在发冷,抱在轻轻颤动的酥胸前。

她们会织鲛绡,可这条人鱼被我哥带回来时,浑身赤裸,皮肤还布满了淤青。

我有些纳闷,这么漂亮的人鱼,怎么在海里不穿衣服呢?

爹娘很快闻声赶过来了。

他们看着被我哥关进铁笼里的鲛女,十分高兴,决定明早就给她剥皮,起锅熬油。

“我的好儿子,你终于出息了,这下我们家的光景就好过了,真是光耀门楣!”

但是被我哥急切地制止了。

“我自己亲手捕来的人鱼,只有我可以决定什么时候处置。”

“况且她这么瘦,就算现在熬油也熬不了多少,还不如先收集点鲛珠,等养肥了再剥,也不迟。”

爹娘面面相觑,觉得有道理,便都乐呵呵回屋继续睡觉了。

哥哥扭头对我道:

“夭夭,快去睡觉,等到时候宰了这人鱼,哥哥把她的皮剥下来,给你做一条流仙裙怎么样?”

我头皮发麻,看着受伤的人鱼,摇了摇头。

“哥,我不要裙子,只要能帮家里改善生活就好。”

那天夜里,我缩在自己的小茅屋里,怎么也睡不着。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白天那条漂亮的人鱼。

于是,我蹑手蹑脚来到了关她的柴房,发现铁笼里面空荡荡的。

我刚想大叫人鱼跑了,这时,却看到对面哥哥的屋子还亮着昏黄的光。

我悄悄走过去,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2

“呜——”

狭窄逼仄的屋子里,传出了女子难受的声音和铁链晃动的响声。

我心惊胆战地透过虚掩的门向里望去。

那条人鱼依旧不着寸缕,雌性人鱼的身形比较娇小,她几乎埋在了哥哥高大的阴影里。

哥哥背对着房门,任由人鱼跪在床上。

人鱼十分痛苦,脖子上拴着铁链,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嘴,只能发出些呜呜的闷哼。

一柱香的时间后,哥哥结束了。

他满足地眯起眼睛,信手在人鱼娇嫩的身上又掐了一把。

“真是个尤物,可惜没有腿,白璧微瑕了。”

我不知道哥哥在干什么,只感到害怕,因为屋子里落了一地的鲛珠,是那人鱼流的眼泪。

第二天,哥哥又在同一个海湾捕回来了另一条人鱼,全家人都欣喜若狂。

只不过,这一条就没有上次那个鲛女那么幸运了,爹娘决定尽快宰杀了他卖钱。

这是一条雄性人鱼,年纪似乎不大,鱼鳞也没有那么闪闪发光,当晚就被剥了皮,抽去筋骨。

他的惨叫和挣扎声持续了半夜,才被爹和哥哥两个人摁住,彻底没了动静。

“桃夭,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搭把手!”

我爹累得满头大汗,叫我进去帮忙烧柴火。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宰杀人鱼,震撼与恐惧难以言表。

血一直蜿蜒流淌到了屋子外面,刺鼻的血腥味盈室。

地上掉落下来两颗空洞无神的眼珠,还有一地形状怪异的鲛珠。

那名雄性鲛人的头颅被悬挂在墙上,似是胜利的旗帜。

一块块带着雪白脂肪的人鱼肉被分割成块,脂肪层被削下来扔入沸腾的锅中炼油,很快在娘的搅拌下,炼成了一锅如雪般纯净、滑腻的人鱼油。

空气中蔓延着一种甜腻的异香,与腥味混合在一起。

哥哥笑得眼睛眯起,鼻翼两侧的雀斑兴奋地一股一股。

“夭夭,今晚上我们吃一顿人鱼宴,这人鱼肉可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呢!”

他们忙忙碌碌做了一大桌子人鱼肉做的菜,盘子里盛满了白花花的油脂,如三头饕餮般,狼吞虎咽地吃着。

而我谎称受了风寒没胃口,一口都没吃。

翌日,周围村民以为我家在杀人,有人还报了官。

结果官兵找上来之后,我爹只是收拾东西,跟着去了趟衙门,不仅很快就被无罪释放,还带回了满满一箱金银珠宝。

他眉开眼笑地说,他把人鱼皮和蜡油卖给了他们,虽然不是上品,但物以稀为贵,还是卖了高价。

城里的达官贵人最喜欢这好东西。

我心里十分不舒服,可娘告诉我,千百年来鲛珠村都以此为生,杀鲛人,和捕杀其他鱼都一样,并没有区别。

那一晚,关在柴房的鲛女发出凄厉的哭声。

原来,那天哥哥捕杀的雄性鲛人是她的弟弟。

人鱼开始不吃不喝了,每天在铁笼里伤心欲绝。

爹娘急了,这样下去她的鳞片和皮相都会受损,自然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娘让我去给她喂饭。

“你是小女儿家,人鱼对你不会防范,你好好劝她,让她多少吃点东西。”

我用海藻和扇贝做了他们喜欢的食物,绞尽脑汁摆好了盘,递给笼子里的人鱼。

她仍然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好言相劝:“你还是吃点吧,如果你绝食,我爹他们只会宰你宰的更快。”

“我不会吃你们的食物的。”

我急了,“你不吃,我哥说会给你点颜色瞧瞧,我这关是最温柔的了!你可要想清楚。”

那人鱼终于扭过头来,雪亮清透的月蓝色眼睛看向我。

下一瞬,她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看得我很不舒服。

“你,你不吃就算了。”

我索性站起来,在我即将转头离开时,一只玉臂轻轻拉住了我的手。

“小姑娘。”

3

“要吃糖吗?”

说着,人鱼摊开手掌心,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淡红色糖果。

在这个小渔村,糖是稀罕物,只有城里的有钱人才能吃到,我也不过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哥哥买回来的粽子糖。

阿爹说过,人鱼最擅蛊惑人心,她不过是看我是小孩,拿糖想诱引我罢了。

我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想逃跑?不要耍什么花招了,我爹娘不会放你走的。”

人鱼叹了口气。

“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家里年幼的妹妹,有些想家了,你若是不信我也罢了。”

我心跳砰砰。

“我承认你长得的确很漂亮,可我们家以捕人鱼为生,放走你,我们的生计就不能维持了。”

我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会想办法尽量说服阿爹,让你生产鲛珠就好,不要害你。”

她遗憾地收起了糖果,说看在我对她这么好的份上,想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假装生气,没好气地把盘子放到地上。

“什么啊,除非你好好吃饭,我就听。”

人鱼果然乖乖吃饭了,她一边小口小口吃着,一边说:

“其实,这还不算最好吃的糖。”

“我知道一种糖,是用月光草做的,那才是人间美味。那种月光草,长在月光下的海边沙滩上,将秸秆含在嘴里,甜丝丝,像海水一样的微凉。”

我沉默了,我没见过月光草。

爹娘说海边危险,我体弱,所以从来不允许我触碰海水。

可人鱼对甜味的描述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我嗜甜如命,但糖价贵,家境贫寒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

那天夜里,我还是趁夜溜出家门,去到了海边沙滩上。

那儿果然如人鱼说的一样,长满了摇曳着银白色叶片的月光草。

这些白天根本看不见的植株,在空寂无人的夜晚,静悄悄在沙滩上摇晃。

我鬼使神差地上前,摘下了一根月光草,将秸秆放进了嘴里。

一种奇异的清甜充斥着口腔。

以至于好吃到我忘记吐出来,咕咚一下将糖水咽了下去。

我慌慌张张丢掉秸秆,跑回了家中。

那甜美的味道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越记越深。

吃下月光草的第二天,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在自己的手腕上发现,一小片皮肤竟然开始长出了鳞片。

那是一片淡紫色的细小鱼鳞,泛着美丽的蓝紫微光,却把我吓坏了。

爹娘很少对我生气,但想到他们罕见生气的样子,我害怕起来。

一定是那人鱼干的,月光草有毒!

当我生气地去找铁笼里的人鱼理论,质问她为什么要害我时。

她却仿佛预料之中,凄冷地笑了。

“小傻瓜,你本就是人鱼啊,我们本是最亲的同胞,你却被他们哄骗,还在助纣为虐,殊不知他们养着你,下一个要剥皮抽筋的就是你……”

我震惊地踉跄了几步,不停地摇头。

“你瞎说!”

爹娘对待人鱼就像宰杀的畜牲一样,拔鳞,扒皮,剔骨,干脆不留情。

人人都夸我家心善,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村子,大多数女孩生下来都是在尿壶里被溺死的命运。

可爹娘却把我捡回了家,还好吃好喝养着,有哥哥疼我,从不让我干粗活。

我觉得我是整个鲛珠村最幸福的人。

我怎么可能是人鱼呢?

4

我跑回屋里,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手腕,希望毒素自己能消解掉。

路过堂屋时,我看到墙上挂着眼窝空洞的人鱼头颅,还有血淋淋的鱼尾巴,不禁打了个哆嗦。

晚上,哥哥喝得醉醺醺,从城里回来了。

自从有了些钱,他成日都去城里逛花楼,在赌坊间流连。

“钱输光了,再让那条贱鱼哭一哭,给老子哭一堆鲛珠出来,明天我肯定能赢回来。”

到了夜里,哥哥又去折磨人鱼了。

如往常一样,屋子里发出痛苦和欢愉交织的声音。

这次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我听到哥哥拿鞭子抽打人鱼。

我知道,他是为了让人鱼哭泣,获取更多的鲛珠。

然而在哥哥走后,没想到,我爹也趁我娘熟睡,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柴房。

他进去的时候,满脸通红,是提着一杆烟枪去的。

里面鲛女的叫声更加凄厉了几分。

声音绝望,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按了按心口,一种莫名的悲凉涌上心头,我这是怎么了?

夏日闷热,我有睡前沐浴的习惯。

就在我泡完澡之后,擦拭身体时,我从双腿间擦出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原来是自己第一次来了癸水,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娘说女子到了年纪就会来癸水,有了这个才能嫁人生子,是变成女人的象征,因此我提前就有心理准备。

那人鱼果然是胡说的,明明只有人类女子才会来癸水。

我今年及笄,身子发育得越发好了,但我性情保守,总是用束胸布偷偷束起来。

此刻,我站在铜镜前,摘掉了那些紧箍咒般的布条,一对饱满的雪胸再也束缚不住,莹白如玉。

这时,我突然发现镜子里有一张人脸,正透过门缝往里瞧。

我惊呼一声,低低地捂住胸口。

“谁在那里?”

我哥推开门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目光添了几分深沉。

“别叫,是我,哥来拿点东西。”

他说这话时,眼神仍然在我赤裸的娇躯上上下下打量着。

“哥,你进屋怎么不敲门啊,吓我一跳。”

跟哥哥四目相视,我的脸顿时烧得滚烫。

虽然从小时候就被哥哥亲自洗澡,哄我睡觉,但现在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多少还是感到不自在。

“夭夭长大了,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哥哥笑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进屋取走了他的东西,就离开了。

得知我来了癸水后,娘亲十分欢喜,还特意去市集买了一匹红绸布,说要给我裁新衣裳。

可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我没敢把手腕上长鱼鳞的事跟任何人提起。

那片小小的鱼鳞也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

这天收拾碗筷时,我把碗端去后院清洗,无意中听到爹娘在灶房聊天。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我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句。

有什么“一个月后”“受孕”“吃闲饭的赔钱货”等字眼。

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等了十年,终于准备养成了!”

“夭夭还有一个月就及笄了,他们的婚事也该操办起来了,现在这副身子养得珠圆玉润,是最好的名器。”

阿娘顿了顿,语气透着几分得意。

“她的皮子,得现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