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八岁时说过他要是当上警察第一个就开枪打我的冤种竹马真考上了警校。

我害怕我恐惧，我连夜跑路。

直到今年，复读的我考上华清，发现军训教官格外眼熟。

「你，刘海打绺那个，给我站最后一排去。」

后来，这个枪是见到了，只不过是另一杆枪。

1、

这么久没联系，再次见面时周越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正步都走不好？」

我用碎发挡住我的脸，祈求他不认识我。

第二句话来了：「刘海打绺那个女生，对就你，给我站最后一排去。」

「我…我啊？」

「这么多人，就你走得最差！」

我？…#：＊**&^#…

好家伙给我来以公谋私是吧。

我走得挺好的啊！只是有时候，偶尔不小心…顺拐了而已！

「一排一排地走，从最后一排开始。」

不是，最后一排可就我一个人啊！

「走不好就别想休息了。」他双手交叉，把口哨叼进嘴里。

我总感觉他在隔着人群盯我，还是眼神带冰碴那种。

不自在又加上四肢不协调，我又如他所愿地顺拐了。

室友在我前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不是姐们，你这双腿刚安上的吧！」

「去你的！」

周越挥挥手让我站到一边：「行了别动了，最后一排走完你再走，看看人家是怎么走的。」

他大抵应该是看不下去了吧。

2

顺利走完正步的那几排已经有人开始悄悄地蹲在地上补防晒了。

我真的好羡慕。

周越啊，算妹妹我求求你了真的。

你知道我四肢不协调的，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就过去了吧昂！

咱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呢！

我特意把帽檐拉高朝他眨了好多个「你懂的」的眼神，也不知道他这个傻缺get到没，见他皱眉，我眨得更起劲了。

「最后一排那个女生，在那乱动什么！」

我停止了眨眼，有点犹豫：「…又是我啊？」

「怎么，眼睛进拖拉机了？」

「我一开始就说了，想动要干嘛。」

他站立在我面前，一片阴影落下，我突然有点发怵。

他是教官我是学生，这压迫感瞬间就来了。

「打、打报告。」

「你打了吗？」

「好像…没有。」

「好像？」

「报告教官，我忘记说了。」

他把一瓶水扔了过来：「顶着，去那边站军姿，不准掉下来。」

「不不…周教官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会再犯了。」我双手合十拜托他。

「过去，我好话不说第二次。」

「……？」

让我罚站也算好话吗。

「还不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差点没把我后槽牙咬碎了。

3

丢死人了，就我一个人在这里罚站。

这么久没见这厮居然变这么凶，真是奇了怪了那以前他明明挺听我话的啊。

我哪次出去玩泥巴没带上他啊。

哪次吃汉堡没分他面包片和生菜啊。

哪次同学有奥特曼的碟片不是我巧言令色帮他借的啊。

这些都拿不下他？！

我顶着矿泉水，越想越气。

4

「反思好没？」

过了十几分钟，他扯了扯腹间的腰带，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还在含泪回忆往事，这个负心汉就已经在我面前了。

「反思好了教官，我大错特错，我怎么有那么大胆子，不打报告就动来动去的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挑眉，把矿泉水拿了下去：「行，认错态度不错。」

「过来把正步走了。」

我想回大部队的脚一停：「那个周教官，大家都在休息，我也想坐那休息会。」

「啊…」他舌尖顶了顶上颚，面无表情。

「看来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站会。」

我赶紧伸手牵住了他的…额，腰带。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我立马松了手，小声道：「周越，好歹我们还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开个后门特别关照下会死啊！」

他突然勾唇笑了，把我的帽子往上拉，我的整张脸都露了出来：「我和你很熟？」

「人家为什么在休息你为什么在这顶水站着，你心里没点数？」

「你以前睡我家我还帮你洗过被你画上地图的床单！恩将仇报！」

他眯了眯眼，大力地往下扣我的帽子。

天灵盖差点给我震碎了。

「沈枝，你正步走不好还有理了是吧？」

「我没叫你绕操场蛙跳一圈都算是对你好。」

「把我单独拎出来就是对我好？」

「你自己走不好，怪我？」

「别总不讲道理行不行。」

一连串的反问都把我说晕乎了。

「我没，不是啊我站军姿站这么久了，就是想蹲一会坐一会而已，求你了第一会再走会死啊。」

「看着我们，以前关系那么好的份上？」

他紧紧盯着我，他微微牵了下唇，低声重复着【关系好】这三个字。

最后，在我强烈的据理力争下，我被罚了一百个蛙跳。

哈哈，真有我的。

嘻嘻，开心坏了。

5

「你也真够可以的，和教官在那叨叨半天，我以为你搁那参加辩论赛呢，结果又被罚了，你是抖爱慕啊姐。」

我室友一边说，一边给我的饭里夹肉，堆了个小山坡。

我把肉塞嘴里，回了点血：「唉，幸好他后面跟隔壁教官聊天去了没怎么看我，其实我就认真跳了二十几个，剩下几十个都瞎跳的，就特响亮地报了个数。」

「不然，我当场就能在操场上西天。」

「不是我都没懂，你都说了些啥，向教官展示了自己不屈不挠的人格和精神？」

「……什么呀我认错呢，谁知道他软硬不吃！」

「你就是不会看人，周教官他一看就是那种铁面无私还贼高冷的那种人，你看隔壁连，每次都在树荫下站军姿练匕首术。」

「我们还在太阳底下站着他们就已经坐着休息了，还得是别人家的教官好啊。」

我十分认同地点了八百个头：「我们碰上他真倒八辈子霉了！」

「诶诶沈枝，那是不是周教官？」

我往后看，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走走走！」

她一脸懵逼：「去哪？」

「废话，拍马屁啊！」

「不是、我俩刚不是还说他坏话呢吗你！变脸速度有够可以啊狗腿子。」

6

食堂人爆满，我艰难地拍了拍他肩膀：「好巧啊周教官，你也来食堂吃饭啊？」

他抬头瞥我一眼，淡淡地嗯了声：「不是，我来食堂捡垃圾的。」

「厉害了，小小年纪就会捡垃圾啦。」

「捡的什么垃圾呀？」

他抬眸，有些无语地盯着我：「你。」

我那句【您真环保】被卡在了喉咙里。

「噗哈哈哈哈哈…沈枝你哈哈哈哈哈哈！」

嗯，我室友差点没笑过去了。

7

晚上躺在床上，我边揉发酸的腿边给周越发送了好友申请：【周教官你好，快同意，我v你50去参加明天的疯狂星期四！】

去年国庆我发节日祝福的时候就发现他把我给删了。

当时忙着复习，也没来得及问太多。

想到今天他对我的态度，我还是决定把他加回来找他聊聊。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对我公报私仇吧！

他拒绝了我的申请：【不用】

我以为他没认出来我：【怎么不用了，我是沈枝。】

周越：【你是a5纸a4纸还是a3纸都和我没关系。】

……这傻缺。

我：【求求你明天对我好点，周大帅比！】

这条发过去后，他秒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

我：【欸嘿嘿，咱俩又成好友了。】

我：【周越，我是让你对我特别关照，但你别再单独体罚我了行吗，又丢人又累的。】

我：【你当没看见我都比这样好多了。】

我：【实在不行，你就装不认识我？反正就这半个月。】

我：【不是你还在吗，回我句话啊。】

周越：【别发了。】

手机一直震动吵得他心烦。

周越：【你走得不好受罚别赖我身上。】

我：【你答应我先，你怎么对其他人就怎么对我呗！】

周越：【"我们关系好" 这不是你说的，那我不得特别关照关照？】

我：【…我说的不是这种特殊关照好不好！】

周越：【那是哪种？】

我：【那你不对我好点就算了，也不能总盯着我出错吧。】

我：【好说歹说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总有点感情在吧？】

消息发出去的几秒后，一条语音弹了过来。

就我对他的了解，他还真没生气，甚至好像、他在笑，隔着屏幕我都能想到他勾着唇那副贱兮兮的样子。

不到十秒的语音听得我耳朵痒。

他说：「怎样才算好，亲你一口算不算？」

区区小伎俩，我wink着用一只慧眼就能看透！

我一下急了，也给他弹了条语音过去：「周越我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想咬我！」

8

小学四年级，正是对某些事有懵懂见解的时候。

我记得当时学校生活老师给我们开班会，发了一个科普性知识的小册子，讲到了生物的生殖和发育，班会最后老师告诉我们无论是男孩女孩都要好好爱护自己。

很多女孩看到插画都脸红，扫一眼就迅速翻页。

我也脸红。

下午回到家，我偷偷叫来周越。

我俩躲在一个被子里“挑灯夜读”，我指着淡黄色的人体图问：「周越，你说是徐老师说得对还是我们爸妈说得对啊？」

他一知半解地回答：「我也不知道，都对吧？」

「爸妈和徐老师都没有骗我们的理由，他们都是好人。」

我被吓得不轻：「你的意思是…除了生物书上的方法，牵个手和亲一下都要怀孕？！」

周越思考了好一会：「可能？」

现在想想吧。

我俩就是一个武夫。

一个没常识的文盲。

9

「那那！我们俩刚才牵着的！怎么办啊！我们怀孕了肯定会被骂的！」

我越想越害怕：「完了完了，到时候不仅我爸妈，还有叔叔阿姨…不对不对！是我这一大家子人和你们家一大家子人！啊啊啊！！！」

我试图把刚才和他牵手看书时太紧张出的汗全擦在床单上来掩盖我和他犯下的罪行。

「哎呀都怪你要牵着！」

「枝枝，明明是你非要、」

我瞪过去，周越识相地转移了话题：「牵都牵了，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我们应该不用去医院吧！」

我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小女孩！

我真的还没做好迎接一个或者多个小生命的准备！

「反正都牵了，要不我们做个实验吧？」

我懵了：「啊？？？」

「好奇，我们亲一下真的会生孩子吗？」

周越一脸严肃：「这样我们就能知道谁在骗我们了。」

我靠。

好有道理。

我掰过他的脑袋就贴了过去。

但是实在是太久了，我用牙齿咬了他的嘴巴。

看着流出的血我不可置信：「我也没那么用力啊！怎么…」

我红了脸，把卫生纸递给他：「那什么，你贴太久我要窒息了！」

「枝枝，鼻子也能呼吸的。」

「啊…好有道理。」

我不好意思看他嘴里的伤口：「完蛋这得变成口腔溃疡吧！」

10

第二天中午，周越看着喝了牛奶胀气的肚子越来越急。

「枝枝！完了！」

「怎么了？」

「我肚子！我肚子啊！」

我大惊失色，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还好还好，肚子很扁。

坏了事了，怎么亲一下还真的变大了！

那小册子瞎扯骗人啊！

我急得不行：「男生也会怀？？？」

他更急：「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啊！！！」

11

十分钟后，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商量过后。

俩小学生做出了一个庄严的决定。

我和他偷跑去了学校喷泉前，对着喷出的自来水起誓，承诺会彼此照顾，无论生老病死都互不离弃。

我哭着抱住周越：「我一定会对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呜呜！」

12

可一个月过去，周越的肚子总是忽大忽小。

我俩害怕孩子有事，做了十几个小时的心理准备后，我们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告知了对此还一无所知的两对父母。

四个大人面对面咯咯咯地笑了半个小时。

然后周越被带去医院检查，我吃了一大顿竹鞭炒肉。

我俩又被爸妈按着头重新拜读了那本小册子。

时隔三十多天，我俩终于又能安心牵手了。

13

我急得给周越弹了视频通话，他秒接。

「哟，才一会没见就要打视频？」

我看着他身后的背景有点疑惑，已经快十点了不在宿舍呆着吹空调，大热天的居然还在外面走。

我咳了一声，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想报复我？」

周越明显愣了一秒。

「这你都能、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去。」

他挠了下头：「也没那么严重吧我也没做什么，你之前那样对我，还、」

我一拍脑门，怒气冲冲：「我就知道你还因为小学我咬你嘴巴生气呢！」

「小心眼！」

他又愣了，几秒后，他无语地笑出了声。

「沈枝。」

「我有时候就特好奇，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阿姨洗肥肠的时候是把你脑子开个盖儿舀你脑子里的水清洗的？」

我没听懂他什么意思，只听懂他骂我蠢了。

揉了揉发酸的腿，我硬着头皮道歉。

「周越，之前那事是我不对，小学嘛，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

他冷笑一声，没说话。

走路的速度倒是变快了，接着我就看见手机屏幕里的背景越来越眼熟，等等，这不是我寝室楼下吗。

「下楼。」

「你怎么…？！」

他把左手提着的东西在镜头前晃了一秒，我啥也没看清。

「好话不说第二遍。」

说完，他把视频通话挂掉了。

14

室友听见我下床的动静从床帘里把头探了出来：「这么晚了你去哪？」

「没事没事我就下去一趟，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很快回来。」

我哪敢不去。

万一明天真让做一百个蛙跳怎么办。

15

周越穿着便服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见我来了，他把帽檐往上抬了抬。

我小跑过去：「你这是？」

他轻咳了声，把我刚才因为跑步掉到领口处的夏季睡衣往上理了下，然后又把手里的东西扔给我：「楼下捡到的。」

我看着他别扭的样子，把心里那句【黄不拉几，我还以为是一袋史】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筋骨贴、云南白药喷雾、补水喷雾、芦荟胶、藿香正气水。」

我叹为观止。

「你家开药店了？」

见他不回答，我故意踮脚问他，他偏头我也趿着拖鞋跟着移动：「在哪捡到的，也带我一个呗，周教官？」

他把手放在我头顶，将我摁了下去：「叫你拿着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我把手中的东西抱紧。

「你这话说的，我寻思我也没说不要啊。」

他冷哼一声：「反正，你能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丢了。」

「不会丢，谢谢你给我捡来这些哦。」

他嗯了声，转身要走，我赶紧拉住他衣袖。

「周越你等等，你还没答应我以后不针对我呢！」

他单手插进兜里，低眸看我：「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经常在走正步时顺拐的大学生？」

「都是意外啦…」

「你今天一共意外了8次。」

哈…哈……就你会数数啊！

「我俩这关系，怎么说也算青梅竹马了吧？你别这样啊周越！」

「可别，某人之前和我断了整整一年的联系，我俩现在只能算是互相认识的人吧。」

哇，好记仇。

16

「我能解释。」

他一副就等着我解释的样子，点了下头。

「说。」

「你先说好你得相信我，也保证之后不针对我。」

「你还和我谈条件。」

周越冷笑出声，抬脚要走，我赶紧把他拦了下来：「别别！哥，周哥，不带你这样的。」

「你确定不再狡辩狡辩？」

「那时候……」

「高中忙啊。」

「所以、你就七个字把我打发了？」

抬头时，阴霾在他眼中聚拢，我感觉他好像很失望。

「沈枝你真行。」

「怎么了啊，那你删我好友我还没跟你生气呢！」

「我那是、」

「算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17

坏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