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楚国的公主,但我却并非南楚皇室的血脉。
我名义上的弟弟子清对我说:“姐姐,下辈子换你爱我爱到疯掉好不好。”
子清继位以后,我成了权倾朝野的镇国长公主。
我得到了最高的权势却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1.
我的母后是被皇帝独宠的皇后,可我在宫里的地位却十分尴尬。
因为我并非皇帝亲生,只是我母后入宫前带着的拖油瓶。
母后容貌倾城,皇帝对她迷恋到了不在乎她入宫前嫁过人生过孩子地步。
爱屋及乌,皇帝封我为公主。
毕竟不是真的金枝玉叶,皇室里的孩子很少有人搭理我,除了子清。
子清刚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可他是个落魄太子。
他的太子之位是先皇后咽气前向皇帝求来的。
子清性格乖张,是个爱玩爱闹的孩子,尤其不爱看书习武。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皇帝唯一没有夭折的皇子,他的太子之位早就被废了。
我的母后和他的父皇整日黏在一起你侬我侬,无暇顾及我们。
在这雕栏玉砌额,金碧辉煌的深宫里,我们两个都是寂寞的人,于是习惯了相依为命。
子清年幼时总是喜欢依偎在我怀里,甜甜地对我说:“姐姐,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其实我们两个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子清酷爱捉虫逗鸟,投壶蹴鞠。
我喜欢整日看书,尤其对治国理政的文章很感兴趣。
子清总是得意地说:“姐姐你学了这些我就不用学了,以后你来帮我当皇帝。”
我笑着反驳他:“我可不能陪你一辈子啊,你也要自己长进才是。”
每当这时,子清都会郑重地回答我:“你一定会陪我一辈子,一天都不能少。”
2
朝阳殿里,病重的皇帝用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拉着我和子清。
他看向我,声音嘶哑而沉重:“兰儿,朕就要走了。”
我只能低下头安慰他:“请父皇安心养病,您会好起来的。”
皇帝突然攥紧了我的手:“兰儿,朕最放心不下清儿。他还年幼,贪玩任性。你饱读诗书,聪慧过人,可安社稷。而且清儿从小最听你的话。”
皇帝剧烈地咳嗽,我慌乱的拍着他的脊背,他的眼睛里显现出闪亮的光芒。
他把我和子清的手握在一起,对我嘱托道:“辅佐你的弟弟,照顾好你的母后。”
父皇屏退了所有人,单独留下了我。
他让我对着苍天起誓:永远不背叛南楚国,永远尽心辅佐子清。
那一晚,先皇驾崩于朝阳殿。
整个宫里回荡着凄厉的哭声,子清开始发抖,他使劲儿钻进我的怀里呜咽道:“姐姐,以后只有你保护我了。”
先帝的遗诏让子清继位,并封我为镇国长公主,和四位辅政大臣一起辅助幼君,安稳社稷。
3
国殇期间,天下共哀。
因为我的母后伤心过度,卧床不起,甚至神志都有些不清明,先皇的丧礼由我和几位皇室宗亲一手操持。
忙完先皇的丧礼,就要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
我正忙着安排布置各种祭天、告祖的仪式,子清身边的管事太监来报:“皇上不肯试穿做好的朝冠礼服。”
我大为头痛,子清又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他从小就极为任性。
还未到子清的正明宫,就听到了他摔摔打打的声音。
我刚要进去,一个瓷瓶就在我脚下炸裂,瓷片飞溅,我吃了一惊:“子清,你也太胡闹了。”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大厅里一片狼藉。
子清不但未换衣冠,连头发都是蓬乱的。
我无奈地走到他身边, 替他把垂在脸旁头发别在耳后,故意说道:“伺候你的人连头发也不会梳吗,总让你的鬓发这样乱。”
他又把头发揉下来:“我讨厌一切一丝不苟的东西。规规矩矩的把头发盘起来有些傻气。”
我哭笑不得:“父皇把江山托付给你,你就要学着规规矩矩地为天下万民负责。你已经十六岁了,别总说孩子气的话。”
我让宫人拿来朝冠,亲自给他带上。
子清嚷嚷着拒绝。
看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子清赶紧说道:“我这几天一到晚上就害怕,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姐姐都不来看看我,你今天留下来哄我睡觉吧,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我想到我们小时候,先皇忙于政事,母后的心完全被和先皇的恩恩爱爱占据,也不大管我们。我和子清总是相互依偎陪伴。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那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叹了口气,坐在子清床前,他笑的甜甜的,握住我的手。
子清渐渐长大,为了避嫌,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陪他。
我忆起小时候无忧无虑时光,内心百感交集。
子清问我:“姐姐,你说人死了会到哪里去。”
我以为他问得是先帝,便答到:“父皇是天子,应该会去天上。”
子清又问:“那你要是死了呢?”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我被他问得愣住了,顺口答道:“我会入轮回。”
“那我要是死了可不愿意去天上,我也入轮回,去找姐姐。”
这话有些像情人间的私语,我不由得羞红了耳朵。
我只能避开这个话题,轻轻唱起了小时候给他唱过的哄睡的歌谣。
我边唱歌谣边出神,一曲唱完,他已经睡着了。
4
登基大典终于顺利举行,子清正式继位,成了南楚国又一位少年天子。
接下来就是册封皇太后和恭上徽号的仪式。
想到母后,我不由得十分担心。
自从先皇龙驭宾天,母后整日不思饮食,昏昏沉沉。
她每天在宫里闭门不出,拒绝见我们任何一个人。
弟弟当皇帝要我哄着,母后当太后难道也要我哄着。
我正在发愁,母后身边的嬷嬷却来通传,母后要见我。
我以前最爱来母后宫中,父皇也经常在这里,宫中各种时令鲜花的香味沁人心脾,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如今这里鸦雀无声,母后就呆呆地坐在自己床上,宫里冷冷清清,像个坟墓。
我坐在母后旁边,轻轻地搂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臂弯里。
熟悉的怀抱给了我一丝温暖的力量,我这些日子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
她的眼泪滴在我的脸颊上,温热的,一滴一滴。
母后的眼泪似乎越来越多,脸上黏腻的触感让我觉得不太对劲儿,我抹了把脸,手上一片猩红。
母后开始大口呕血,她已经服下了最剧烈的毒药。
我慌乱的叫御医,惊恐地抱住母后。
母后对我说:“我不愿意当太后,一天也不愿意。我只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你父皇去了我也不愿独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对你父皇生死相随。我最后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
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脸,用已经毫无光彩的眼睛望着我:“你父皇把辅佐子清的重任交给了你,你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守护好南楚的江山。”
她用力支起身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记住,你不能做任何让南楚皇室蒙羞的事,你永远只能把子清当弟弟。”
御医还没赶来,母后就在我的怀里咽了气。
我的半张脸上都是血,看起来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我的耳边一直回荡着母后临终前句句泣血的话:永远只能把子清当弟弟。
母后一定已经察觉出了我和子清间微妙的感情,她比我自己更早地看清了我的心。
5
太后的册封仪式改成了葬礼,宫里又是一片缟素。
这段时间我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
宫女们刚服侍我躺下,就有太监报,皇上驾到。
我有一瞬间觉得是先皇来了,进来的当然是子清,是新帝。
子清还是这么毛毛躁躁,风风火火地进来,我甚至来不及更衣。
他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嗅了嗅我的头发:“姐姐身上好香。”
理智告诉我这不合规矩,但我没有推开他,在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亲人,我们需要相互取暖。
子清长得十分秀气。
他的眼睛很大,上半张脸空白很少,让人一眼望去就被他灵动的眼睛吸引。
他的睫毛很长但不够翘,每当当他垂下眸子,就会遮挡住眼神,让你总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子清在我怀里闷闷地说:“姐姐,上朝的时候太傅他们整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耳边唠叨,烦死了。”
听到“太傅”,我有些恍惚。
子清的太傅,是状元郎向远,先帝曾属意招他为我的驸马。
向远饱读诗书,性格沉稳大气,气质卓群。
可我不想成亲,我不放心把子清一个人留在宫里。
无论多优秀的男人也不能超越子清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如今我已经十九岁了,我和向远的婚事也没再提起。
我这辈子都不会成亲,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我正想得出神,肩膀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疼痛,子清的牙齿已经咬穿了我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