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糖

2024-07-02 17:389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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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为大我十岁的男朋友和我妈撕破了脸皮。

她骂我恋爱脑,死活不同意我俩在一起。

直到男人的照片从我妈口袋滑落。

我才发现,我妈男朋友和我男朋友竟是同一个……

1

我和我弟是龙凤胎,两人出生前后只差五分钟。

我们出生没两年,我爸就出车祸,死在了去见小三回来的路上。

自此,我们母子三人就相依为命。

从小,我就知道我妈一拖二很不容易。

所以我从小就很乖,也很听话。

乖到甚至是我妈出门买菜,缝人就会夸的那种程度。

这是我第一次同她吵架,因为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

我面露苦色地看着眼前这个两鬓微白的女人,

「妈,我和他是真爱,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只差十岁而已,我相信他会对我好一辈子的,你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再看看好吗?」

可我妈态度异常坚决,

「不可能,只要我活着一天,你想都别想。」

我试图去拉她的手,乞求她,

「妈,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好不好?」

我妈冷着一张脸甩开我的手。

两人拉扯间,半张残破的照片却从我妈上衣口袋里掉出来。

是一个男人,一个身穿驼色风衣的男人。

只一眼,我便认出了他。

是那个我朝思夜想的男人。

我眼眶腥红,一瞬不瞬地看我妈。

仿佛在无声质问:

你态度如此坚决,可你同他又是什么关系?

我妈一双眼神黯淡,但很快给了我答案。

她厉声呵斥道:

「是,他可是要当你后爸的人,你怎么能爱上他?」

我身体晃了晃,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甩开她的手。

我没想到如此狗血的人生大戏,竟然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是乖的,可一旦认定了什么,犟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眼看我们母女俩就要大打出手。

我弟弟站在中间,一手摁住一个。

但俗话说,发疯的女人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话糙理不糙。

“啪——”

两道巴掌齐刷刷落到他脸上,我弟成了误伤对象。

我弟无奈,转头对我劝道,

「姐,你就听妈一句劝吧,那男人不合适。」

随即又转头对我妈说一句,

「妈,你也听姐一句劝吧,那男的也不合适你。」

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

我和我妈楞了片刻后,心有灵犀地把我弟推一边去。

我们俩又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着。

直至我妈怒气中烧,抬手狠狠扇了我两巴掌。

巴掌落下那一刻,她自己也有些错愕。

这是她第一次打我,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我捂住脸诧异地看着她,随后摔上大门,转身跑向楼下。

凌晨十二点的城中村,异常寂静。

天边雷声滚滚,闪电随之而来。

刹那间,黑黝黝的天边亮成了暗紫色。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我无处可去,只能悄悄回家。

可我势必不会向她低头妥协。

我回到家时,我妈已经睡了,我弟也不在客厅里。

我蹑手蹑脚地带上门,低头惊觉,

我的帆布鞋竟出奇地一点也没湿。

2

第二天清晨,我迷迷糊糊地打开房门,迎面直直撞上了站在门前的我妈。

她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瞬间清醒地拍了拍胸口,

「妈,你干嘛?大早上的,吓死我了。」

她好似没瞧见我一般,一言不发,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她背对着我站在书桌前,在捣鼓些什么。

我看不见,只听得吧嗒一下,打火机扣响的声音。

我跑过去,只见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瓷盆,而盆里正静静燃烧着红绳系紧的一节枯桃木和我高中毕业时拍的一张写真照片。

我老家那边有个习俗,将一节枯桃木和死去亲人的照片用红绳系在一起,再点燃烧尽,说是就能把逝去的人的魂魄再招回家中停留数日。

这也算是对逝者的一种悼念。

可这明明是用在死人身上的啊,我妈竟然……

我妈眼眶湿润,嘴里不断呢喃,

「小雨啊,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喉头发涩,止不住后退两步。

为了一个男人,相伴十几年的亲生母亲竟然诅咒我去死。

泪水无声滑落,我疯一样,拔腿冲出门外。

3

我今年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

那个男人是我两年前在校外兼职认识的。

他一副斯斯文文的长相,戴着个眼镜,一副高知分子的样子。

我第一次见他,是他来我打工的咖啡店买咖啡。

我喊了他一句,

「叔叔,请问您喝点什么?」

他抬手推了推眼镜,笑得如沐春风,

「妹妹,我好像没比你年纪大多少吧。」

我是个i人,打小就很安静胆小,也不太擅长与陌生人交际。

被他这么一调笑,我瞬间面红耳赤,结巴着喊他“哥哥”。

他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却转头给我递了一杯。

「请你喝。」

我受宠若惊地向他道谢,

「谢谢哥哥。」

后来,他总有意无意地到店来喝咖啡,也有意无意地同我搭话。

他告诉我,

「女孩子不要这么腼腆,女孩子应该自信大方一点。」

可他又很矛盾地说,

「我最喜欢腼腆的女孩子了。」

我实在搞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直到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生日,买了个蛋糕来店里替我庆祝。

那天是我和一个店员彤彤值的夜班。

十一点十五分,我们正准备关门打烊。

男人一身驼色风衣,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

「孟雨,生日快乐。」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抱歉,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还好没错过。」

我怔在原地,捏紧围裙的手松了又紧。

原来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其实就连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生日了。

我妈很忙,忙着在菜市场上杀鱼卖菜,忙着和客人讨价还价。

她不让我和我弟插手,生意上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包揽全部。

所以她忙得根本没时间给我和我弟过生日,更何况她也不记得。

印象里,我和我弟上小学的某年,我们三个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顿饭。

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村里,我妈也没开始做生意,她只能四处打零工挣钱。

就算她每天早出晚归,可挣的那点钱也只够给我和我弟交学杂费和伙食费。

所以我们家很穷。

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碗筷相撞的声响。

我弟吱了声,

「妈,我和阿姐今天过生日。」

她楞了会儿,一拍脑门,脸上堆着笑。

「哎呀,妈给整忘了。赶明儿咱一定买个蛋糕,正正经经过一次。」

她放下碗筷,进厨房捯饬了会儿,端出半碗清汤面。

我弟一筷,我一筷。

这个生日就这么过了。

只是后来,我弟没再提过过生日。

她也从来没有记得过我们的生日。

平日里,她也很少会管我们。

好似她脑子里除了拼命挣钱,再无其他。

有时候我其实一点也看不清,她到底爱不爱我们。

可我也很矛盾,她每天起早贪黑,不也都是为了我和我弟吗?

4

男人催促道:

「小雨,愣着干嘛,赶快许愿啊。」

我敛唇轻笑,双手合十握在胸前许愿。

他默默地在我耳畔唱起了生日歌。

我吹灭蜡烛,

「谢谢你,青山哥。」

他叫许青山。

我之前都疏离地叫他哥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叫他青山哥。

也许是从我觉得他温暖得像个长辈开始的吧。

我切下一块蛋糕递到他手上,还顺手替他掸了掸袖口处沾染的尘土。

他看着我笑得宠溺,

「我们小雨啊,今天是最美的寿星。」

「来,我们合张照片纪念一下吧。」

我点点头,随即捧起蛋糕。

他的手臂轻轻搭在我肩膀上,看着镜头笑得灿烂。

对于他自然的触碰,我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抬眸看向他,蓦地,我双颊绯红。

照片也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5

听我外婆说,我爸很早就出轨了。

我妈一个人拖着我们两人到医院看病,却在医院门口遇见了同样抱着孩子的我爸。

可我爸的身旁却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我爸抱着孩子,那孩子约摸三四岁的模样。

女人手中拿着病例,两人有说有笑的。

好一副一家三口和谐的模样。

我不知道我妈当时是怎样的反应。

可我外婆却气得不行。

每次提及我爸,她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那句“你爸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好巧不巧,我爸走后两年,那个女人跟我们搬进了同一栋单元楼里。

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住在这里。

平日里两家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可我妈却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甚是两人打照面,还能寒暄问候两句。

我趴在楼上窗台,眼看我妈骑着三轮车停在楼下。

女人拎着手包刚下楼,同我妈打招呼,

「秀芝,怎么好久都没瞧见你家小雨了?」

「你这个当妈的也别甭整天倒腾你那破摊位了,多关心关心你女儿吧。」

我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王春燕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小雨在家好好的。」

女人抬头望了一眼天,暗自嘀咕,

「我又没说错,明明就有一两年没见着你家小雨了。」

我妈拧钥匙的手一顿,第一次冲着女人口吐芬芳,

「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可别诅咒我女儿。」

女人切了声,转头就走。

可我觉得奇怪的是,我明明就在窗边,她抬头应该看得见我才是。

可为什么她却说我有一两年没回家了。

6

自从跟我妈吵完那家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许青山。

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直到他挽着我妈的手,言笑晏晏地出现在我家。

沙发上,我妈偏头靠在他肩膀。

一双手如同水蛇,缠绕上男人手臂。

「青山,你说你会不会一直爱我?」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后指节在我妈鼻尖上宠溺地刮了两下,

「傻秀芝,你是我要携手一生的爱人,我不爱你又爱谁呢?」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起身张罗着要给他做晚饭。

男人一把又将人搂进怀里。

我妈则是开始脱他身上的外套。

听着两人的调笑声,明明是大白天,可我却浑身冰凉得如坠冰窟。

我躲进卧室里,捂住脸颊泪流满面。

原来……

原来我爱得死心塌地的男人早就抛弃我了。

他一边和我畅想着未来,另一边却勾搭上了我妈。

我不知道该怪我自己太傻,还是怪男人太多情。

亦或是怪我妈太过自私。

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男人离开后,我破门而出。

客厅里,我妈跪坐在地上,正抱着男人那件驼色风衣,贴在脸颊上蹭了又蹭。

「终于……终于拿到了他的衣服……」

我猛然觉得我妈疯了,竟为了一个男人疯狂到如此地步。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房间拿出一个布袋,小心翼翼地将衣服叠好装进里面。

随后又从布袋掏出我的照片,指腹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

「小雨,我的小雨……妈妈对不起你……」

紧接着,她唱起了小时候哄我睡觉的童谣,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我妈这一出闹得不明不白,我有些看不清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可我弟却倏地哑着嗓音嘶吼道:

「妈,我姐已经失踪一年多了。说不定已经……」

「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啊。」

说完,我弟搂紧我妈蹲在地上低声呜咽。

我妈像受到刺激一般,拼命地拍打我弟,哭喊着,

「你胡说,你姐姐明明就在家里好好的,你快看,她不就乖乖地坐在房里写作业吗?」

哭着哭着,我妈又忽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从小就听话,也从来不让我操心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得厉害。

周遭一切声音销匿于耳。

我浑身发紧,脑海不受控制地拥入一大段回忆。

是啊,其实我早就死了。

死在了二十岁花一般的年纪。死在了那个人渣肆意的侵犯和凌虐之下。

废旧残破的烂尾楼,是我合上眼之前,对世间最后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