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的外婆在黑暗中嚼着骨头，她说她在吃玉米。

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我外婆，她是山怪。

而她在吃的，是我三岁白白嫩嫩的妹妹。

我逃出来后，历经数年，把山怪彻底灭族。

1.

凤凰山不高但很大，绵延数里，山腰山脚星星点点坐落着几个小村落，或者是几户人家，家家户户还隔着几百米远。

这天爹娘要外出，到二十里以外的镇上李员外家做帮工。

听说李员外女儿嫁给县官的儿子，要大摆宴席，宴请全镇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厨房人手不足，我爹打算去应聘厨子，我娘去洗菜。

出门前，我娘嘱咐我要在家好好照顾妹妹，如果怕黑，就到大音石那里站着往下喊，外婆听见了，就会过来陪我们。我点点头，表示都记住了。

目送爹娘出门，我把三岁的妹妹牵到院子，让她看小鸡啄米。我便在旁边劈柴。

别看我只有十岁，我从小就干农活，力气大得很。

我爹已经把木头累在院子，我只需要在他们回来之前把所有木头劈成木片就好。

妹妹会在我流汗时，给我递来手帕，让我擦汗，还学娘给爹按摩的样子，给我按肩膀。

我特别喜欢我的妹妹。

中午，我给妹妹煮了粥，就着地瓜把粥喝完，哄她睡着后，便离开了家。

大音石就在离家一里地之外。我家住山腰，外婆腿脚不好，一直住山脚。

我站上大音石，朝山脚下大喊：“外婆~外婆~”大音石把我的声音传得好远好远。

我等了两刻，没有听到外婆的回应，难道外婆还没走到山脚的大音石那里吗？

大音石是凤凰山村民的传音石，山上山下的传递消息靠的就是大音石。大音石很大，而且好像是和山体连在一起，之前有镇上的富豪来挖石，打算做成传音筒献给京城的高官，这样战场上打仗能及时传递讯息。可惜没人挖得动，也凿不下。

我又继续喊：“外婆~外婆~”

又等了一会，终于，山脚下传来外婆的声音：“什么事呀？”

“外婆，爹娘去镇上啦，今晚不回来，我和妹妹单独在家好害怕，你今晚可以来陪我们睡觉吗？”

“可以呀。我晚点再上去，晚上你们不要点灯，给我留门就好。”外婆答应了。

2

天黑了，我早早熄灭了油灯，打开大门，和妹妹上炕睡觉。

月光透过纸窗，在屋子的地上留下模糊的窗影。屋外，大风刮得树枝沙沙响，偶尔还有大风穿过丛林引起的呜呜声，我感觉有点害怕。

当我还在焦急外婆怎么还不来时，一个黑影晃进了房间，身形特别高大，一点也不像平时外婆佝偻的样子。

“外婆，是你吗？”我从炕上坐起来。

“是我，你赶紧睡吧。”外婆爬上炕，睡到了妹妹身边。妹妹已经睡着了，对外婆的到来毫无知觉。

我赶紧闭上眼睛睡觉。有外婆在，我心好安。

半夜，我被一阵嚼骨头的声音惊醒。月亮被乌云遮盖，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外婆，是你吗？你在干嘛？”我战战兢兢的问到。

“外婆肚子饿了，吃点玉米。”

“外婆，我也想吃。”我试探的问一下。

“这玉米好硬，小孩子牙不好，还是不要吃了。”外婆说完后，还吧唧了一下嘴巴。

我们说话那么大声，但是妹妹毫无动静。我伸手去摸了一下，没有摸到妹妹，却是一堆热乎乎、一条条长长的软肉，这手感，跟过年时我摸到的鸡肠很像。

我忍着害怕，说：“外婆，我想尿尿。”

“那你去吧。”

黑暗中，我扶着墙走出去，到了堂屋，月光漏了进来，我看到自己满手的血。

我的抖得跟筛子一样，我想，我们遇到传说中的山怪了。

凤凰山的山怪，传说由来已久。大人经常拿山怪的故事吓唬小孩。

故事里，山怪有两米高，长得毛绒漆黑，可以变幻模样和身形，可以模仿人声和动作，爱吃小孩肉。被山怪逮住，就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房间里，嚼骨头的声音还在响起。我又难过又害怕。我的妹妹已经被吃了，可能下一个就轮到我。

听说山怪智力有限，行动缓慢笨拙，我跑上房顶，躲了起来。

3

山怪见我久久未归，便走出房间找我。它的鼻子很灵敏，闻到我就躲在房顶，便踩着木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它身形笨拙，爬得非常慢。

我听到木梯嘎吱的声音，知道山怪正朝我奔来，赶紧搬起堆在房顶的酒坛子，跑到楼梯口，使劲往下砸，连着砸了几个酒坛子，砸得山怪头破血流，滚下楼梯，但它还是想方设法爬楼梯上来。

我在房顶找到了一些沥青，便用火折子点燃沥青，扔到山怪的头上。山怪被烫得嗷嗷叫，最终放弃爬楼梯，往屋外奔去，消失在黑黝黝的山林里。

我瘫坐在房顶嚎啕大哭，我的妹妹没了，我白白嫩嫩像个糯米滋的妹妹死了。

太阳升起，我在炕上找到了妹妹的破碎的衣服，还有那一滩的血肉，一些骨头渣渣堆在炕下。

我好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要外婆来陪我们，山怪就不会趁虚而入。

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山怪吃了？

我想去镇上找爹娘，但我不认识路。好在爹之前说过，他们只需要去一天，今天中午估计就能到家了。

但是，我等到天快黑了，才看到我爹出现在门外，他一身是伤，我娘，却不见踪影。

“爹，你怎么啦？娘呢？”我好害怕，难道爹是被山怪伤到了，我娘也被山怪吃了吗？

爹一脸愁容，他蹲坐在门口石阶上，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爹才跟我说起，他们到了李员外家帮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结果宴会结束后领赏钱时出事了，李员外看我娘长得好看，就把我娘强扣下来，把我爹打了出来。我爹在李府大门哀求放我娘归家，结果被李家家丁打得遍体鳞伤。

我抱着我爹哭起来：“爹，我对不住你们，妹妹没了，被山怪吃了。”

4

我爹没反应过来，“大丫，你说啥？二丫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