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皇上的白月光。
江山动荡时,皇上跪下求我和兄长出兵。
当我和兄长得胜归来时,姐姐却死在了宫墙内。
皇上身边有了新人。
他以为身为皇上无人能违逆与他。
可他忘了,这江山是我们柳家替他打下的的。
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1
宫墙柳,风既不出,也不入。
沉闷闷的红,让人透不出气来。
红墙映着白雪,妖艳着,无端端夺人性命。
“月儿便是死在这宫墙之内?”
我和兄长站在距离红墙一射之地,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的姐姐,他的妹妹,就生生困死在这矮矮的红墙里。
相伴站在旁边的少年帝王毫无所察:“她性格倔强,不肯与朕多说一句话。”
“所以你就杀了她?”兄长声音不大,略微转头,如恶狼般的眸子盯上少年帝王。
少年帝王这才察觉了他的不悦:“朕怎么可能杀月儿,只是朕忙于公务,回过头月儿就……”
“这宫殿朕已命人锁起,非是你二人回来,任何人不可入内。”
他在试图为自己开脱。
宫中宠妃如何跋扈,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我踩着积雪,触摸墙砖。
冰冷,若夏日时,想必如火炉般炙烤。
他可还记得,当日国家倾危,他跪在我和兄长面前,求我二人出兵。
那日他一身红衣:“允行,允芷我以江山为聘,求娶阿月。”
“兄长,妹妹,这江山有你们一半,求你们出兵讨贼,挽大厦与将倾。”
他一个头磕在地上,长姐含羞,只是侧过头去。
我和兄长急忙将他扶起。
为不负君恩,为保天下太平。
我二人披上战甲,一战五年有余,生生保住了江山。
归来之时长姐却不在了。
“你怎么敢的?”
我抬起手,把手指收拢在衣袖内,指尖痛如灼伤。
他怎么敢伤长姐如此?
帝王直起身子:“朕乃天子,两位爱卿,不说这些,走,去喝酒。”
他想撑起做皇上的颜面。
我和兄长对视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甚为平静。
他似乎忘了,他是怎么成为天子的。
也似乎忘了,他是如何求长姐喜欢他的。
2
宫宴之上,轻歌袅袅。
得宠的宫妃果然骄纵得很。
皇上大赏三军,与我和兄长举杯时,满眼皆是纵情豪志。
我缓慢举杯,一伸手却把宫妃揽在怀内。
她不如姐姐好看,不如姐姐端重。
但我要死死记住这张脸。
姐姐怕黑,总要有几盏人皮灯笼才好。
皇上猛然起身,可他话未出嘴边,兄长也站起了身。
“小妹好玩,都是女子,想必皇上不会怪罪。”兄长说话从不容人拒绝。
两人互相对视,皇上这才恍然。
如今江山还靠着柳家,边疆几十万大军若是反叛,顷刻之间即可席卷京师。
他杀了的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整个国家的脉门。
他眼中有了惧意。
我在宫妃腰间掐了一把,笑出了声:“肥润娇柔,果然值得沉醉。”
皇上恍恍惚坐下。
烛影明暗不歇,交替照应。
3
上次宫宴后,皇上病了。
太医说,是惊惧过度。
我和兄长此时正在宴杨楼上。
宫中从没有秘密,想知道什么再容易不过。
若非我们一心征战,长姐也有心相瞒,只怕早就杀回来了。
吏部扬大人借酒举杯:“二位将军,柳贵妃过得苦啊。”
“妖妃惑国,柳贵妃是声声泣血,倒在宫墙之下的。”兵部王大人以袍拭泪。
六部众卿纷纷为长姐悼念。
消息很快传到皇上那。
皇上召见我和兄长,脸上的惊怒藏都藏不住。
“两位爱卿才回京中,便好大的阵仗。”他想拿出皇上的威严。
我懒洋洋地笑着:“无非是同好友叙旧而已。”
这朝中,半朝都是我二人的好友。
若非当日我二人拼死抵抗,如今朝中,只余枯骨。
“放肆!既为重臣,自当知晓避嫌二字!”他拍着桌子,当真有天子龙威。
然而我兄长只动了动手,他便吓得跌坐在龙椅上。
我靠近他,缓缓出声:“皇上,这江山,有我柳家一半。”
“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半由天子半由臣。”
我和兄长大步离去。
皇上又病了。
夜夜惊醒。
陈侍官说过,长姐也是夜夜惊醒,到后来,甚至几日不眠。
不知那时,他可安寝否?
4
隔日,皇上又请了兄长入宫。
宫宴上绿肥红瘦,站满了朝臣之女。
“允芷,你是少年将军,英勇神武惹人青睐,这些女子个个对你相思成疾,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皇上抚掌大笑。
他研究了这些时日,竟想出用女子来拴住兄长。
我嗤笑出声。
兄长满面肃然:“家妹身死不过三年,臣,无心娶妻。”
“若要娶,也得揪出害死我长姐的凶手。”我似笑非笑看着龙椅上的人。
当初他可是口口声声,此生只爱阿月一人,此生非阿月一人不娶。
若非如此,我和兄长又怎会放下长姐,舍了性命征战。
如今才短短五年,他坐稳了皇位,后宫也跟着充盈了。
只我长姐这个他少年时的白月光,被他困在椒房之内,生生磋磨致死。
“皇上,我柳家之人忠情,长情,不如那等见一个爱一个的缠绵鸳鸯,只知欢乐,不知,死,活。”
我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与皇上对视。
皇上哆嗦着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兄长负手而立:“臣妹没读过书言语莽撞,只是话糙理不糙,臣等告退。”
我挑衅地笑了一声,和兄长一前一后走出。
没了人的宫殿内。
皇上拍案怒吼:“朕早晚要杀了你们!”
5
皇上说到做到。
最近将军府有些不太平。
不少刺客在我和兄长身边进进出出。
有几人,还是我平日贴身禁卫。
权力的诱惑下,不当人的还真是有不少。
我和兄长暂时还不想找他麻烦。
因为长姐的墓地还没修好。
兄长身为将军,以前是不信鬼神的。
如今却拿着小刀,一下一下刻着长姐的容颜。
我们给长姐立了小庙,在那边我们保护不了她,只盼着日日香火不断,能让她过得好些。
小庙立成之日,皇上竟来了。
他身边没带几人,可左右暗卫几乎把房顶站满了。
着实可笑。
“月儿。”他瞧着雕塑,竟痴痴地叫出声来。
我冷眼看着,在一旁提醒:“我长姐已经死了。”
他埋下头,落了几滴泪:“她是朕挚爱之人,若她当日肯对朕认一声错,也不致如此。”
“也罢,她如今有了庙宇,朕也封她为月娥仙子。”
看着他提笔书匾,扣上大印。
我兄长从殿后转出,才归京几日,他生生瘦了几圈,那一双凤眸越发清亮冰冷。
“若月儿知晓是你封的,只怕她不肯受。”兄长声音喑哑。
皇上提笔的手顿住,而后也红了眼眶:“朕知道对不起月娥,就当是朕赎罪。”
“臣就不送了。”兄长态度强硬。
皇上憋红了脸,最后他赌气一样写完了匾额,扣下大印。
似乎这样,长姐就还是他的。
听说长姐死后,他日日纵酒沉溺后宫,悔之不及。
只是他这后悔的方式实在有趣,人活着时不知珍惜,死后又用这等糟践人的方式追忆。
枉他还是帝王,枉他还坐拥四海。
他把护他天下之人当作玩物,有时不在意,失去后又追悔莫及。
但我长姐不是被人争夺的玩物,她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就是有点眼瞎,看上了这等混账王八蛋。
他放下匾额,前脚迈出小庙,我便紧跟着拿出了匾额踹碎在地。
又抬头冲他一笑:“我问过姐姐了,姐姐说,让我踹碎,免得脏了她的地方。”
皇上终究没出声,只是低垂眼,眼尾处扫出一片红晕,好一张惹人怜惜的美人面。
可如今怜他的人早就没了。
我回身看向塑像,长眉秀目桃花腮,我长姐本就神仙容貌,何用他封?
6
那日后,皇家赏赐如流水一样进了将军府。
同来的还有名为艺人,实为大内高手的刺客。
他们死时,都口口声声说,皇上不想杀我同兄长。
是我们功高震主,又跋扈专横,皇上这才忍痛下令。
他真把自己当圣祖爷了,处处邀功卖好,收买人心。
可他忘了,圣祖爷之所以能杀王大将军,是因为圣祖爷励精图治,也因为王大将军忠于朝廷。
我有些烦了。
砍下刺客头颅时,竟有些快意。
“皇上,臣给你送礼来了。”
我带着笑意,把头颅放到御案上。
皇上顿时惊得起身,面色如土。
“皇上可听说,边境兵丁,渴饮敌军鲜血,饿食敌人皮肉?如今,臣下想请皇上尝尝这滋味,才好与战士同甘苦。”
“对了,臣没有什么君子之义,倒是有匹夫之勇。”
我片下肉,递到皇上嘴边。
匹夫之勇血溅三尺,三尺之内我一举一动都可夺他性命。
“你们要造反吗?”皇上哆哆嗦嗦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