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两尸凶案,密室杀人谜团。
噩梦的开始,都要从我接收的那个病人说起。
1
我叫方灵,是个心理咨询师,一个月前接待了一位病人。
经过沟通发现,这个病人除了有严重的焦虑性抑郁,同时还患有费雷特-克罗斯特综合症。
费雷特-克罗斯特综合症,属于一种错觉障碍,患者会认为不同的人实际上是同一个人的不同伪装。
这是种罕见病症,从业三年我第一次接触,说来惭愧,这方面的领域我确实不擅长。
我曾向老板表示过病人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疗,我能做的只是杯水车薪。
可老板表示这位病人特别指定由我看管。
病人叫周山,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因病困扰导致身材极度消瘦。
离今天的咨询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我照惯例进行收尾工作,不想男人突然开口。
「方医生,你今天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
我很惊讶,男人很少会主动说话,基本问答都是点头或摇头。
我有些激动,如果能正常交流,这对治疗会有很大的帮助,「哪里不一样?」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起身,两步走到桌前来居高临下看着我,慢慢将脸凑到近前。
原本凹陷无神的眼睛似有微光闪动,我本能缩了缩脖子,他才堪堪停下。
「今天特别好看。」
本来是句赞美的话,我却听得有些心慌,男人的眼神很奇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宠溺意味。
这让我很不舒服,尴尬中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谢谢。」
病人得到回答似乎很满意,转身就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我会得到你,我一直陪着你……」
尽管声音很低,那莫名的话还是传到我耳中来,炸起一阵鸡皮疙瘩。
2
回到家简单梳洗过后,点上小店淘来的安神熏香。
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总觉得困顿。
每次下班回家都感到异常疲惫,我知道身体需要休息,可偏偏一躺上床又不得好眠。
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说不清道不明,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我坐在桌前整理资料,目光在散落的文件中瞥见带有红色标记一角。
抽出来,这是周山的资料。
其他病患都有详细的记录,唯独周山,从进院到治疗至今,我仍然对此人摸不着头绪。
「安辉工程」四个小字进入视线,我眉眼一跳。
这个工程在城西南处,那里曾是个烂尾楼,后来被人接了盘重新动工,要改造成一处学区房。
我曾经去过几次,那里算不上是城中心,但环境是极好的,心里有过计划存下点钱,等楼盘建成后就在那订房落户。
这是巧合吧?
既然周山曾在工地上作业,我想也许这是个好的切入点,找到他曾经的工友,兴许能对此人能有进一步的了解。
我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虽然现在这份工作薪资可观,但长期接触的人事消耗了太多热情。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的几两碎银,我真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阵。
「啪嗒!」
深夜里突然出现的响声尤为刺耳,一下将我从幻想里惊醒。
声音是从厕所里传出来的,而我习惯在整理资料时只留桌上一盏小台灯。
而今除去周身一圈淡黄光晕,厕所并不在可视范围内,其它地方被浓浓黑暗包裹着。
作为一名心理辅导师,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然而此时,脑中却不合时宜想起了白日里周山总是阴霾的脸。
「我一直陪着你。」
我攥紧了拳头,僵直的身子慢慢脱离椅背,尽力去忽略心中发毛的感觉。
仅仅三个呼吸的停顿,我飞速起身跑到门口将房顶大灯打开,突如其来的亮光照遍房间的每个角落。
空无一人。
当瞥见敞开的厕所间里掉在地上的拖把,我忍不住揉了揉额头舒口气。
好在虚惊一场,看来是真的需要休息了。
3
春城是个小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中心开发得不错,最近几年周边开发区越来越多。
西南边靠山,相比其它地方确实开发得晚了些。
我在公车上摇了快两个小时,此刻终于来到工程所在地。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我并没有看见工人忙碌的身影。
恰恰相反,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距离工地大门两米开外,拉起了长长一圈警戒线。
我一拍脑门摇摇头,终于想起这里在一月前发生过事故。
工地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听说死相很惨,女人身上衣不蔽体,脸部有多处刀伤划痕。
男人虽穿戴完整,但似乎是从高空坠落,脸朝下。
除了身子以外,头脸砸得稀烂。
这二人与工地并没关系,一夜之间却无端惨死在这。
报道里并没有公布关于死者过多的信息,凶手仍然在逃。
警方对外只是呼吁广大市民尽量结伴出行,避免晚归。
小地方,一桩人命案子闹得人心惶惶,当然也打断了本来的施工进程。
我有些失望,这场凶杀将我的计划打乱了。
对周山的调查,以及将来的买房落户。
离下一班车至少还有半小时的时间,我百无聊赖地用脚一下又一下碾着地上沙粒。
对于那两个素未谋面的死者,竟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懊恼。
未完工的楼层裸露出根根钢筋,仲夏微风从空洞的水泥柱间穿堂而过,它们好像是被遗弃的工业垃圾。
骄阳金色的光照得楼层更有一种粗糙的原始质感,因为常年待在凉爽的办公室里,我对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了些许兴趣。
我要进去看看。
4
工地无人看守,我得以顺利爬上9楼,这个高度是我理想中的梦中情房,远处风景尽收眼底。
我不由得张开双臂,尽情享受这份无人的静谧,虽然还没有安家定居,但好像已经提前看到了未来的家。
我也是个普通的打工人,父母早逝,外婆是剩下唯一的亲人,却也在我刚毕业那年走了。
天知道家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是有多么诱惑。
就在我眯眼享受着幻想带来的满足感时,身后有人在低笑。
「嘿嘿。」
「谁!」
我惊诧回头,这里不该有人出现。
「方医生,是我啊。」
是周山,男人佝偻着背从水泥柱后转出,脸上笑意不减。
「你跟踪我?」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立马意识到到质问的语气似乎不妥。
身为女人,第六感让我嗅到一丝危险气息,脚下却挪不动步,因为退一步身后便是高空。
周山仿佛并不在意,神色自若走来,直到在我身边站定。
他低头看向脚下虚空,几秒后开口说道,「他们就死在这,喏,就是在这底下。」
我察觉到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伤感。
心中咯噔一声,穿堂风透过衣服直逼后背,凉意渐起。
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心已经渗出了细汗。
眼前这个男人精神状态不稳定,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不想成为这里的第三具尸体。
「你认识他们?」
周山没有给予正面回答,反而示意我抬头看天,一览无余的天幕,空旷得让人感觉在掩盖某种真相。
「方医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在这里有个家。」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工地,男人明显比之前健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可这些话,无一不在挑战着我容忍的底线,仿佛心里的想法被看穿。
我是心理医生,本应为患者掌灯指路,现在却变得被动起来。
好比孤舟飘在黑海里,也许下一刻就会被突然袭来的巨浪卷进海底深渊。
我干涩开口,「那我祝你梦想成真。」
「当然,方医生难道忘了吗?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你是个好人,至于他们......」
男人往下瞟去一眼,喃喃道,「他们都该死。」
5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工地的,当双脚再次踩在来时的路边时,才有了脚踏实地,失重后久违的安全感。
周山没有做出进一步为难我的举动,他的的出现和消失都那么突然。
我蹲下抱住发软的双腿,抬头再去望那栋栋楼宇,落在视线中只觉得它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巨兽。
恍惚间巨兽已经露出獠牙,摇摇晃晃而来,刺眼日光逼得我一再眯眼,路边树影愈发虚化,就连脚下的路面也像流沙般在缓缓滑动。
我感到头疼欲裂,究竟是怎么了?
「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走了!」
公交司机不耐烦催促着,在我身边重重拍了几声喇叭,眼中画面终于恢复如常。
什么都没发生,肚子正咕咕作响,兴许是饿了。
我浑浑噩噩回到出租房楼下,没有马上回家,找了家小店饱餐一顿后又在附近闲逛。
即使青天白日下,仍然感到有股阴冷随身跟随,直到华灯初上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
一头栽进床第间,我想明天该给老板请个假,可能真的累坏了吧。
正睡得迷糊之间感觉喉头发紧,我闭着眼胡乱在床边矮桌摸索,正准备起身去倒杯水,身后却传来男人亲昵的询问。
「渴了吗?」
我下意识回应一声,此时我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男人再问,「想喝点什么呢?」
我赫然睁开眼,无奈视线完全被黑暗吞没,蜷在被子里的身体一点一点僵硬起来。
家里进了贼!
不对,不是贼。
这声音慢慢与白日里周山的语气重叠在一起。
随着脚步靠近,身下的床榻「吱呀」一声往下陷了几分。
男人上床了。
我不敢转身,也不敢接话,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男人粗糙的手掌心伸进被子里,从我的腰间向上游移,湿热的呼吸靠近,从耳畔到脖颈,凡经过之处都惊起皮肤阵阵战栗。
当男人的头颅埋进我的颈窝中,我再也控制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别害怕,别……拒绝我。」
我哭腔开口,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求……求求你……别……」
别杀我!
这个字眼我不敢说出来,生怕会激起他心中的恶念。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身体抖动得愈发强烈,男人大手抚上我的喉咙,逐渐用力,「别哭……不要哭了!」
氧气一点点抽离,我只感觉像是掉进了个不断在收缩的口袋里,周遭的一切向我挤压而来,直到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不要!」
我大叫着挣扎起身,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是个噩梦。
可当我看清身周环境时,才发现噩梦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