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一树木棉,吵着闹着要嫁给它。
原以为严肃的父亲会厉声呵止,谁料他只是弯着腰,沉默不语。
而母亲和妹妹则是一脸愧疚看着我,不知所云。
1
又是一年春来到,院外的木棉开得正好,鲜艳如烈血的火红花瓣即使隔绝在窗外,骄傲自信的姿态也震撼着我的心灵。
它像一个身姿高挑的少年,正值十八好年华,一头红发热烈张扬,穿着一件棕褐色皮衣,风姿绰约,红唇大眼,笑容明媚宛若冬日的火焰,引人瞩目,令我无法遏制想要亲近。
我想,我是爱上它了。
“什么?”
父亲在听了我的爱意以及我想嫁给木棉的愿望后,并没有给我意料之中的阴阳怪气或者说辱骂打压,他只是惊的松手,手里的筷子落到地上,清脆的声音也无法把他从惊讶中拉回。
母亲和小妹对视一眼,去厨房拿了一袋子东西出来。
那是药,我每天都要吃一大把。
“小可,吃了吧。”
母亲颤着手,把一大把黄色蓝色白色的药丸递给我,即便再不情愿,我还是吃了。
上一次我不吃,他们直接钳制住我,把药灌进我的喉咙之中。
“吃了好,吃了就好了。”
见我吃了药,父亲松了口气,嘴里不停重复着,好像我真的得了什么病一样。
能吃能喝,浑身也没有病痛,怎么可能生病了。
况且,我生病了,他们该高兴的,如果是什么不治之症最好,正好给他们解决了我这个麻烦。
叮,脑中又想起钟声。
2
我是跟着 爷爷奶奶长大的,一开始爷爷奶奶并不想带我,父母就把我 丢给外婆。
外婆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有点重男轻女,但隔辈亲,对我并不刻薄。
她是从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过来的,节俭惯了,有一次从路上捡到一只鸡,带回来说要给我加餐,结果我吃了之后在医院躺了三天,那鸡是被人药死的。
外婆坐在我旁边哭了很久,说对不起我。
后来爷爷奶奶赶来,和外婆吵了一架,把我接走了。
走的时候,外婆说让我在爷爷奶奶家乖一点,别调皮,还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那是她捡垃圾换的,攒了很久。
我没要,不敢把那起早贪黑的结晶据为己有,那该是她的。
“我会好好学习以后孝敬你。”
说完,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离开了,最后的一眼,看到老太太偷偷抹眼泪。
爷爷奶奶我很好,给我买漂亮的新衣服,给我做好吃的,恨不得把最好的给我。
他们说,“你爸妈对不起你啊,爷爷奶奶替他们偿还,以后爷爷奶奶不在了,你别恨他们。”
我在爷爷奶奶那里住了三年,他们这话就念叨了三年,之所以只念叨三年,是他们死了。
在我九岁的时候。
爷爷病死了,奶奶也在两个月后撒手人寰。
外婆不肯带我,老家教育条件实在比不上大城市。
她把刀架在脖子上,哭红了眼,撒泼打滚,不要钱,只央求爸妈把我带去大城市读书。
“你们能把小女儿留在身边,难道就容不下大女儿嘛?”
原来,我还有个妹妹。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比我小四岁。
或许是奶奶的质问唤醒了他们的愧疚,我还是被父母带走了。
舟车劳顿,我见到白白净净,穿着公主裙的妹妹时,只觉得她漂亮,漂亮得刺眼,刺痛我灰头土脸的肉体,割裂我灰蒙蒙的内心。
尽管爷爷奶奶再宠我,我还是要下地干活,因为良知,因为懂事,黝黑的皮肤实在跟父母妹妹的家格格不入。
父母对我不差,妹妹有的,我都有。但我们始终是客气疏离的,亲热只存在于他们三人之中。
3
“小可,看,这是妹妹用奖学金给你买的。”
母亲和妹妹小心翼翼地找到我,把手里的礼盒献宝似的递给我,此刻我坐在木棉旁边,靠着它总是有无尽的安全感。
“谢谢。”我接过礼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始终是陌生的。
我不想打开礼盒,也并不觉得开心,只是暗暗在心底提醒自己,你要偿还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木棉啊,我要是能和你一样,只需要静静待在原地,不用应付,不用内耗,那该多好。
母亲察觉到我没有打开的意愿,没有像以往一样,温和笑着说没事,转身跟妹妹吐槽我养不亲,尽管我就在她们背后几步距离。
她执拗地要我打开盒子,倔强又痛苦,恨不得跪下,只求我看到礼物笑一笑。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她买的东西都不便宜,每次收到我都觉得惶恐,下意识拒绝,不敢接受。
这次,我鬼使神差收下了,打开盒子。
里面白裙出现的一瞬,我们三人都变了脸。
妹妹手疾眼快把盒子闭上,用一种极其紧张担忧的眼神看着我,母亲亦是如此。
“我订的明明是鹅黄色的,他们送错了。”
我没理慌忙解释的两人,我不理解,她们干嘛这么紧张,脑子有些发晕,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一把沾着鲜血的菜刀不停挥舞,银光闪烁,擦亮黑暗的工厂,点点红花染脏身上的白裙,好像有个人躺在地上,红色长发变成火焰,蚕食他的生命。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调急促,催促我快走。
咚,又是医院的钟声,还有哭声阵阵。
这个世界在我眼里变得不再真切。
不真切。
4
“木棉!”
见我大叫一声醒过来,父亲赶忙给我倒了杯水,母亲坐在床边给我顺气,俨然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可这种感觉让我厌恶,下意识抗拒他们的友好。
“我怎么了?”
父母沉默得躬身,恨不得把脸埋在地下,我只能把目光放在妹妹身上。
她也不回答我,只是摇头,“你很快会好的。”
昏迷时的梦总是萦绕在我脑中,我好像忘记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没关系,我忘记的人已经很多了。
出院之后,家里来了个老太太,瘦瘦小小的,佝偻着背,眼睛不大,皱巴巴的。
他们让我叫她外婆,可她怎么会是我的外婆呢?外婆明明有点微胖,横眉上扬,一个人能和村里所有婶婶对骂,她说过,一定要挺直腰板,不能让别人瞧不起自己。
她怎么可能是面前的小老太太呢。
老太太没有解释,只是默默跟在我屁股后面,我喜欢靠着木棉树,她就提前在地上铺着垫子,用毛巾包裹住树干上的一点黑斑,然后拿出一张精致的黄色的布,平铺在地上,变出一大堆零食饮料。
很明显的动作。
我喜欢她,尽管她假装我的外婆。
有她在,我就可以出门逛逛,而不是被关在家里,所有人都骗我说我有病,只有她告诉我,我是健康的。
看吧,总有人是清醒的。
5
今天太阳正正好,老太太拉着我出门,要给我买身新衣服。很久没有出太阳了,明明是三月的春,阳光却似锐利刀剑冲击着我的身体,一点也不和煦温柔。
我不喜欢买衣服,因为我很胖,穿上稍微紧身一点的衣服就把我身材上的缺点暴露出来了。
父亲说过,“你胖,别穿短裙短裤,还是你妹妹穿好看。”
我记不清父亲什么时候说的,只是那魔咒从未远离我,几年了,我的整个初中高中,从未穿过一件裙子短裤。
又好像穿过,但不管我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不好看。”
当我扭捏着从试衣间出来时,老太太立马接嘴,“哪里不好看,明明最好看了。就是太瘦了,得多吃点才好。”
她的话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很胖的。
导购小姐姐也说好看,让我去镜子面前看看,可我不敢,我只能立马躲回更衣室,把衣服换回来。
更衣室内只有我一人,但内心慌张的我竟然觉得有无数人在盯着我。
“很好看。”
当我出来时,老太太正和一个男人攀谈。
西装挺拔,剑眉星目,长相硬朗,唯独那双桃花眼,眼波流转,让我莫名有些熟悉。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院子里的木棉,或者说梦里的男孩,笑着站在我面前,“李可,你真的很漂亮,请你立刻给我自信起来。”
老太太说,那人叫木子昂,有个弟弟,是我曾经的同学。
我不记得了,突然很想念木棉树。
6
在家闷了一天又一天,自从上次见到木子昂,我就天天梦见红发男孩,可当我问起那是谁,回应我的只有沉默。
“别问了,小可,爸爸求求你。”
在我第无数次问起红发男孩,父亲竟然哀求我别再问,真稀奇,他怎么会求我呢,他应该这么说的,“问什么问,一天天净给我添麻烦。”
我出现幻觉了。
想到这里,我主动吃了今天的药。
他们都好奇怪,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看来我真的病了,病的不轻。
老太太看我机械地吃药睡觉,总是叹气。
可没关系,那些药阻挡不了我。
她跟父母说,“当初不该把小可交给你们,你看看我的小可成了什么样子,瘦的只剩一层皮了啊!造孽啊!”
每每母亲到这话就会瘫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就像不会停止,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
父亲跑到阳台抽烟,每次烟嘴都会高高垒起。
妹妹呢,她沉默着写作业,原本家里的皎月明珠,此刻却像我一样,成了蒙灰的玻璃珠。
我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太阴暗了。
我唾骂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黑暗。
几十米外是一栋有十四层楼的小区,我挺想爬上去,从十四楼一跃而下,变成一只自由的鸟,用生命绽放一场红色绚烂的烟花。
可是不行,我没有见到外婆,她还在等我,况且死在别人小区,给人带来负面影响,不太好。
“小可,好好活着呀。”
我坐在窗台边,半空中好像有个红色的影子,它说,让我好好活着。
声音真好听啊,像夏日的冰,清爽且沁人心脾。
“你是谁啊?”
那团红色影子好像诧异我能看到它,整个抖了一下,比刚刚更红了。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复。
我又疯了。
怎么可能有飘在半空的红色影子呢。
从那天起,那个影子就留在我身边,除了洗澡上厕所,它和我基本形影不离。
我靠着木棉树,它就跟着靠在另一边。
半个月过去,它终于再次开口,“你为什么老是待在这木棉树旁边。”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它,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除了有些疑惑的老太太,大家都沉默了。
父亲母亲今天没有上班,恰好周六,妹妹也放假,他们原本是来陪我的,但听了我的话却一个比一个脸黑。
“我希望你快乐。”
红色影子过了很久才开口,一度哽咽。
“可我一点也不快乐,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我好像忘记一个特别重要的人,他是谁啊,为什么我这么想他。”
长期的沉默疑惑终于在此刻爆发,话还没说完,心脏就传来阵阵钝痛,窒息带来灼烧的痛感,原来我的双臂正死死掐着我的脖颈,可这比不上精神上的痛苦半分,我的手上突然出现好多伤疤,原本还算匀称的身体竟然变成骷髅一般干瘦。
怎么会这样啊?
我怎么了?
木棉,你在哪你来救救我啊,救救我!
我双手紧紧抱住木棉的树干,家人妄图分开我和木棉树,可紧抓的手即使鲜血淋漓都还是不肯撒开。
真好啊,我看到了,木棉树上的一点红光。
7
“小可。”
在我精疲力尽之际,终于听到了,那熟悉的清冽嗓音。
可我找遍了院子,他不在啊,就连那红色的影子都消失了。
“不要,你出现啊,你出现啊。”
我跪在地上,一边跪拜,一边嘶吼,发丝凌乱,就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
手机漆黑的屏幕上映照出我现在都样子,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尘封的记忆枷锁松动,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我却昏了过去。
8
15岁那年,我考上市一中,第一次收获全家都瞩目,那天爸爸请了很多叔叔来家里吃饭。
家里酒喝完了,我主动揽下买酒的任务,却在回家的巷子里遇见醉醺醺的张家叔叔。
他的眼神像黏糊至极的泥鳅,攀爬流转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不是傻子,拔腿就跑,但还是被追了上来,他抢过酒瓶,砸在我头上,大脑宕机,我无力跪在地上。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一只油腻的手摸上我的身体,我怎么都挣扎不开。
哭喊响彻在巷子里,但没有人帮我。
我张开嘴,一口咬在姓张的家伙脸上,他吃痛,一拳打在我脸上,一口鲜血喷出。
就在男人的脚即将踹到我的肚子时,一个男孩的出现拯救了我。
“去你妈的。”
男孩一脚踹在张叔脸上,接下来就是来自他单方面的碾压。
等父亲他们赶到时,张叔被男孩打掉了好几颗牙,满嘴是血,而男孩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把我从地上搀扶起来。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父亲并没有帮我,也没有报警,只是沉默着,让帮我的男孩先回去。
等男孩离开,父亲的声音低沉,“你也不想坐牢吧,这个数。”
看着父亲贪婪的脸,我竟然连一句质问都问不出,而我的母亲则在一边沉默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只有小妹搀扶浑身是伤的我,慢悠悠往家走。
“你别恨,家里欠了很多钱。”
“姐,都是为了家里,而且你也没有被……”
那天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光明亮,可照不亮我的心。
好黑啊,都好黑啊。
我的生活只剩漆黑一片。
9
我又醒了,可我没有胃口,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
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再见到那团红色影子。
木棉再次消失了。
“外婆,我好累啊。”
看着干巴巴的老太太,我终于叫出了那声外婆。
外婆端着粥的手顿了顿,千斤重的粥碗被她放在床头柜上,浑浊的眼里浸着清澈的亮闪。
“诶。”
外婆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们看着对方,只觉得命运作祟,困住了彼此。
父母妹妹搬出去了,他们无颜面对我,或许也懒得再照顾疯疯癫癫的我,只有老太太,还倔强地守着我。
“外婆,我和木棉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死了?”
外婆点点头,“他死了,已经半年了,小可。”
“怎么死的?”
“外婆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为了救你。”
外婆不再回答我的问题了,跑到客厅偷偷哭。
我也不想问了,已经有了猜测,我不敢再问。
10
木子昂来到李家,把木棉的日记送给我。
他眼下乌青很深,胡茬也随意刮了两下,并不干净,“这两天,我总是梦见木棉,他说他在地下过得很好,让我别记挂。”
“他还说,让你好好的。”
“那小子,他说他很记挂我们,如果我们过得不好,他也会难过。”
……
“我和你的家人其实都不太想让你记起来,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记忆,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可是我听说你非木棉不嫁的时候,我觉得我错了,不该剥夺你回忆爱人的权利。”
木子昂没有在我这里停留很久,絮絮叨叨无非是让我好好的活着,别辜负木棉。
看着红色丝绒封面的笔记本,我竟然没有勇气打开,明明一直想要记起的。
怎么连小小的本子,都压得我喘不过气呢?
11
2020年 九月一日
我上次救的女孩竟然是我的同桌,她真好看,眼睛又大又圆,就像月饼一样圆。
我问她那个男的最后受到什么惩罚了,她没有回答,整个人萎靡地很。
她肯定不开心,怪我,真不会说话。
明天给她带些好吃的,希望她能原谅我吧。
——
笔记本第一页写满了我的名字,看着少年稚嫩的笔迹,我忍不住阵阵发笑。
我记起来了,那次他问出那个问题后,我趴在桌子上偷偷哭,只觉得陌生人比家人对我还好。
他竟然以为是我在埋怨他,怎么会有这种傻子?
12
2020年 十二月三日
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同桌鼻子总是被冷风吹得红红的,有点可爱。
她好认真,成绩也好,长得也好看,好多人找我要她的联系方式,我可得抓紧点,别让她被人抢走了。
她生日快到了,我该送什么呢?
——
笔记本内页夹着一个金戒指,我记得,那是他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父母求婚时用的戒指,父母离世后委托哥哥告诉他以后遇见真爱的女孩子,求婚时就把戒指送给人家。
得知戒指的寓意,我吓得差点把戒指丢出去,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是真的不敢收。
但看着木棉可怜兮兮把戒指收回去,我又有点后悔,大概那时候我就已经心动了。
13
2021年四月一日
今天愚人节,我跟小同桌说我喜欢她,她眼睛瞪得可大了,估计被我吓到了,我赶忙补充说自己在开玩笑。
这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喜欢她啊。
有点不高兴,怎么会有人这么迟钝,哥每天都给她带早饭诶,谁没事天天给人送早饭。
明天不给她送了,不行,不送她饿着怎么办?
那就少送点,不送牛奶吧,得好好惩罚她一下。
——
他每天带一大堆吃的来学校,前后左右都会分,谁知道是为了送给我啊。
14
2022年 十一月三日
今天和小同桌表白了,她说等我们毕业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她还抱我了!
她好香啊!
但是今天遇见那个混球了,他居然还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小同桌,还威胁说要把小同桌的事宣扬出去。
我真想揍他。
但小同桌说,“你儿子要考公吧,如果你把那事传出去,影响的只有你儿子。我是干净的,脏的是你。”
那个家伙跑了哈哈,真可笑。
15
2023年 七月十九日
我有女朋友了!小同桌和我在一起了,明天我就要把戒指送给她,这次她可不能丢回来,必须收下。
真幸福啊……
16
“ 一点也不幸福啊。”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原来我和他的故事那么短,竟然一天就翻完了。点点滴滴,就像一场电影在我脑海里闪过。
幸福,美好,羞涩,稚嫩,少年的爱意像一张巨大的画卷,事无巨细,全部出现在我面前。
木子昂说的对,记起这些记忆,与我而言是一种折磨。
我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但我装作不知道。
有些事,我一旦记起来,就无法维持和大家表面的“和谐”。
他们妄图让我屈服,明明口中说着不想让我记起,却从不阻挡记忆恢复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