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发什么疯?”
我愣了三秒钟,努力压下被抢先吹灭蜡烛的不愉快。
妹妹一反常态的转过头,用一种无比绝望又认真的表情哽咽着说道:“是真的,姐姐,在你许愿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的。”
我瞬间白了脸。
妈妈,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称呼。
我的妈妈,独自一人抚养我和妹妹长大。
而岁月无情,从不会因为谁的苦痛而驻足。
她死在了七年前的一个雨夜。
2
那时候的我只有十岁,拿着期末得到满分的成绩单喜滋滋地跑回家。
没想到刚出校门就下起大雨。
当时雨势倾盆,我谨记着妈妈说的,如果下大雨没有带雨伞就等在校门口,她会来接我。
于是我婉拒了班主任送我回家的主意,在保安亭从下午等到晚上。
校门被冲刷得一尘不染,星星挂上树梢,妈妈还是没有来。
大雨也没有停下。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我的心越来越慌,于是我举起书包顶在头上冒雨跑回家。
本身走路需要半小时的距离,我跌跌撞撞跑了快一个小时。
跑到路口时,我就看到有一闪一闪的灯光,一红一蓝,急促的转着圈。
再往进跑,是零零散散围着的人群,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是看到平常总是对我笑的邻居大婶流着泪,见到我后惊叫一声。
随后我就被推上了救护车,还没缓过神,我就看到面前的担架上一张惨白的脸。
……妈妈?
我轻声叫她,险些认不出她。
她的脸上布满了血痕,一道道,触目惊心。
这时我才看到,她的身上有好几个血色的窟窿,汩汩的,往出冒着血,我试着捂住她的胸口,可是止不住。
鲜红的血染红了白色的担架,也染红了我的校服。
“奚望,记得,十八岁生日那天,别吹蜡烛……”
她猛的攥紧我的手,留下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后,离开了人世。
留下了我和八岁的妹妹。
3
“妈妈说,不能吹蜡烛,蜡烛一吹,你会死的。”
奚琦眼眶有些泛红,她有些无助的看向我。
吹蜡烛,是小时候妈妈逗我们玩的一句话。
我和奚琦每次过生日都会在前一天的晚上,妈妈告诉我们,不管时间到不到零点,只有吹过蜡烛才算过完一岁,我们宝贝又长大咯。
所以奚琦说出那句话后,我不自觉信了她一半。
“奚琦,妈妈还说了什么?”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妈妈是不是在看着我们?
奚琦啪的打开灯,警惕的站起来检查了一圈门窗后,拉下窗帘,锁起门闩。
做完这一切后,抽出蜡烛放在我面前,状似自然的拿起塑料刀叉,切下来一块蛋糕放在我面前的纸碟里。
“妈妈说,吃下蛋糕,蜡烛折成七段分别埋在七个十字路口的东南角落,在上面画图案,骗过阴差。”
“图案?”
奚琦鼻尖红彤彤的,递给我塑料刀叉的指尖轻颤,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
听到我问话,看着我怯怯的点了点头。
4
妈妈离开我们后,警方迟迟没有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案发地点偏僻,没有设置监控,而妈妈身边没有凶器,甚至周围没有任何脚印、痕迹,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具尸体。
不过我至今都记得,老妈在火葬的时候,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根蜡烛。
火葬场的人员还帮我数过,一共十八根!
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后来在警方的安排下,我们进入了一家福利院。
那时候的福利院常会定期来几个长得一样的大人。
年纪小的孩子就会站成一排唱歌,或者朗诵诗歌。
随后大人们挑挑选选,领走其中一个。
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站成一排的,大人们也不是每次都会领走人。
这样出来唱歌的机会就格外难得。
刚开始,院长妈妈怜惜我们突然失去唯一的亲人,于是会有意无意格外多关注我们一点。
于是我和奚琦几乎在每个周末都会去张着嘴对口型唱歌。
我们没有被选上过。
可福利院是孩子们的小社会,对于一些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来说,我们的出现无疑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
更何况占了他们站成一排的名额。
被窝里扔图钉,饭碗装水泥,被关进闹鬼的小黑屋……
多到数不清的经历,都是我们第一年在福利院的噩梦。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好像是我和奚琦被强行关进闹鬼的屋子里。
他们在门外起哄。
刻意大声说这个屋子里失火死过人,说那些人被救出来时皮肤被烧焦,稍微移动就往下掉。
就像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奚琦被吓哭瘫倒在地上,几乎崩溃。
当时没有一丝灯光,心理作用下我怕得浑身发抖,却还在房间里找到了几根蜡烛,并将其点燃,随后紧紧抱住奚琦。
奚琦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蜡烛燃烧,她好像看到了妈妈。
我以为她是吓坏了,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说不出话,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拍在她的后背,直到我们哭累了渐渐睡去。
意识朦胧间,甚至似乎真的听到来了妈妈的声音。
她说,记得那图案,别吹蜡烛。
那图案……
别吹蜡烛……
妈妈死前抓着我的手,指尖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描摹的图案。
我谁也没有告诉过,只有妈妈和我知道。
5
我咽了口唾沫,站在十字路口。
晚上十一点的城市依旧繁华,像是一座不夜城般灯火通明。
街上来往的男男女女顾不上分给我和奚琦一个眼神,三两成群的结伴去往放松的烧烤摊。
奚琦闭着眼睛,一只手向前伸着,像是盲人般慢慢摸索。
我在旁边怕她脚下被绊倒,轻轻在旁边扶着她,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女孩帮着另一个失明女孩罢了。
“这里。”
她忽然睁开眼,放下双手后转头直勾勾的看着我:“最后一截埋在这里。”
奚琦像是感应到什么,蹲下身把我们带出来的勺子插在泥土里。
七个十字路口的东南角,当我准备随便找个草垛埋下蜡烛时,她就会打断我,像这样摸索一番,最终确定位置后在开始挖。
我在埋好蜡烛的泥土上轻车熟路的画上那个被我描摹过数万遍的图案。
一个圆圈,里面是三条弯线,中间是个类似文字的符号,像是蜿蜒爬行的蜥蜴。
而奚琦则是每次在我用食指画上图案的时候默默背过身去,不敢看到一点。
我好奇,问她不好奇图案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妈妈不让我看到。”
画完最后一个图案,我拿出纸巾擦了擦指尖的泥土,正要打开手机,整个人却是一抖。
我手机显示屏的图像,竟显示着一个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根蜡烛!
我手机屏保并不是这样的图像,也从未换过啊!
我深吸一口气,佯装着镇定,看向时间,离零点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就是十八年前我出生的日期!
妈妈真的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