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个声音我们全家再熟悉不过,正是我那一脚死去三年的大哥。
三年前的时候,我大哥和她的未婚妻,在外打工的时候,因为工地上的意外而去世。
当时我们两家人考虑到这对苦命鸳鸯生前没有结婚,便索性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按照我们这里的习俗,阴婚的人会在死后三年回到家里探亲,本来我们两家人,并未将这放只是按照习惯,聚在一起吃饭,祭奠死者,祈祷死者能够在地下安息。
但这种事情的发生,可不在我们两家人的计划当中。
我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我的父亲。
这个男人作为我们家中的顶梁柱,浑身上下属他的阳气最旺盛了。
但此时的他整个人,也没有了平日里瞧不起东,瞧不起西的霸气。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一颗一颗渗了出来。
极度的恐惧,就连本该发出尖叫声的女眷们,都一个个缩着不敢出声。
死者归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离谱了。
我们两家人就这样,全都缩在一起,不敢出声音。
而屋外还在不停的传来喊门的声音。
“爹!你开门啊!这不是省亲的日子吗?我和楚楚好不容易回来,怎么不给我们开门啊!”
我家还养着一只大黑狗,平时一有人路过就叫个不停。
这狗子现在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缩在桌下抖个不停。
院门被拍的砰砰砰作响,如果是换做以前,大晚上我家大门这样响个不停。
邻居估计早就看不下去走出来了。
但现在邻居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凌晨十二点之后,大门终于不再作响。
我们总算是松了口气,我爸和他的亲家公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主动去打开了院门。
打开门之外,门外只有一堆像是被烧完的纸一样留下的灰烬。
这堆灰烬正好堵住了我们家的院门。
我爸不敢从这堆灰上面跨过去,而是拿出梯子翻墙去找了村里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赶到之后,看着我们家院门前的这堆灰,脸色大变,嘴里嘟囔着阴婚省亲必有冤屈。
他摘下随身携带的一个酒瓶,含在嘴里后,一口喷到了这堆灰上面。
明明只有一口酒,但是这些酒居然神奇的将堵住院门的灰烬,全部都给冲走了。
这些灰就仿佛是雪被喷上了融雪剂一样,化为一团团的灰水流开。
阴阳先生脸色凝重的跟我父亲说,这怨灵只是暂时被他给送走了。
只有化解冤屈才能够解决掉省亲的问题。
我父亲听了阴阳先生的话之后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初我哥哥是在工地上面打工时候,因为意外事故才齐齐丧命的。
包工头在赔了钱之后,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算是想化解冤屈,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我父亲问阴阳先生,还有没有第二个办法。
阴阳先生在迟疑了一会儿后,给了第二个办法。
那就是让我们全家搬家,搬的越远越好,不准带上任何一件家里原来的家具。
至于我嫂嫂家里,阴阳先生说,因为我嫂嫂和我大哥结了阴婚后,就不再是她们家的人了。
所以我嫂嫂家里不用担心,只要把我嫂嫂生前的东西,全部都带到坟前烧掉就可以了。
阴阳先生的一番话,让我嫂嫂家的人松了一口气。
但对于我们家来说就很难受了。
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搬家本身就是非常离谱的事情。
尤其是尽可能不要带走东西,对于一个本就贫困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但我父亲还是决定遵照阴阳先生的吩咐,搬离故乡。
2.
就这样,我们一家人一件家里的东西都没带,就搬到了沿海的一座城市里去。
全家挤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面,生活了整整五年。
但也许是时来运转,我父亲靠着在城市里卖水果,最终积攒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面,我们家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灵异事件。
五年前的恐怖经历,也在我们的记忆中淡忘了。
老人总是留恋家乡的,在这些经历淡忘之后,我父母鼓起勇气,带着我又重新返回了老家。
用我父亲的话来说,都过去五年了,就算是鬼也应该去投胎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想法,我们返回到了村子里。
五年没有回村,在我们路过村口大妈们聚成的“情报中心”时候,自然而然的引来了一些非议。
“我说,这家人是不是老黄家啊?”
“老黄家当年突然就搬家了,甚至没都通知亲戚们,我听说是因为家里欠了高利贷。”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闹冥婚啊……”
“唉,别说了,这不干净的话题咱们还是少聊一点吧。”
对于村口这些人的非议,我们一家人没有多少理会的心思,在村里你越是纠结一个话题,到最后就越摆脱不了这个话题。
终于回到了家门口,一路上不少村民,在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就急匆匆的走掉,似乎是怕我们将厄运传染到他们身上一样。
对于村民们的反应,我父亲只是冷哼一下,也没有多理会。
但我妈却热情的对着每一个,没有第一时间避开的村民打招呼。
在外地的这几年,我妈显然是过的不怎么开心的。
打开院门之后,铺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木头腐烂掉的朽气。
这种味道,一般只有在一些土木做成的老房子里面,才会产生。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是家里的房子都是砖瓦结构的,理论不上不会产生这种味道才对。
我拽了拽我爸的袖子,想阻止我爸进入到老屋中,但是我爸却毫不留情的甩了一下袖子。
“怕什么怕,不就是院子里面几年没回来长草了,把草清理了就不会有这种味儿了!”
在我父亲的坚持下,我和我老妈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到了院内,打理起了院子里面的杂草。
因为多年未归,院子里面的杂草都长到了我的腰间。
我去库房里拿出了镰刀,虽然镰刀已经生了锈,但好在镰刃依然无比锋利。
但饶是这样,我们也废了半天劲儿,才只是勉强在院子里面开出了一条人走的道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冬天太暖和的原因,我在割草的时候,总是感觉这些草的草根湿漉漉的。
明明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份,但是割起来却跟盛夏时候的青草一样有韧性。
在我和我老妈忙着割草的时候,我爸也没闲着,拿着工具打扫起了屋子。
正在我快割完的时候,突然听到我爸的吃痛声。
“哎呦!妮子,快过来帮一下爹!”
听到我爸的呼喊声,我丢下镰刀连忙跑进屋子里面,但屋中的一幕却把我给震惊了。
3.
我看到在我父亲的背上,有四个面色惨白的鬼婴,正趴在我的父亲的腰上,而我爸整个人一手撑着桌子,另一个手的手指似乎是被什么划破了一样。
就仿佛是一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样,一滴接一滴的把血给滴到地面上。
我本想尖叫,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吓得我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喊出来。
我看到那从父亲手指尖上滴出来的血,突然变得巨大无比,仿佛直接化作了血海一样,直接将我给淹没了过去。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一切感官都被剥夺走了一样,视角里只有一片血红,只能闻到血液特有的铁锈味儿。
在这血海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拉住我一样,我感觉自己的双脚猛地往下一沉,似乎是想要将我直接拉进到这片血海当中吞噬一样。
当我感觉自己就要被淹没在一片血海当中的时候,我的眼前却又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仿佛直接将这片血海给撕开一样。
我又被一种引力给从血海当中吸了出来,在我被吸出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耳边传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无比的声音。
“不要让它们知道你能看的见……”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再看的是一手撑着桌子的父亲,当然还有他背上的四个鬼物。
我父亲看到我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满的骂道:
“妮子!你快过来帮爹给锤一下腰!爹不小心闪着腰了!”
看到父亲那吃痛的表情,虽然我对于那些鬼物还是非常害怕,但这毕竟是我的生父,我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将父亲给扶了起来。
在我扶起父亲的时候,我牢记着刚才那道声音告诉我的话语。
虽然我实在想不起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我的内心却告诉我,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我曾经最信赖的人。
当我走到我父亲身前时候,我尽可能的不把自己的注意力给集中到那些鬼物上面,但我无意中还是撇了一眼。
就仅仅是撇了一眼,我就注意到那些鬼物身上缠绕着的煞气,就似乎又浓重了一分。
不过当我把注意力转移后,那些鬼物似乎就又平静了下来。
我强忍着自己的不适,将老爹扶到了已经打扫干净的一片土坑上面。
父亲一边锤着腰,一边嘟囔着:
“唉,真的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妮子,你大哥走得早,爹就得靠你来养老咯!”
说罢,父亲便拿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旱烟锅,倒进一点自己配制的药粉后,就点火抽了起来。
说来也是神奇,父亲刚刚点完旱烟锅,之前还缠在父亲腰背上的四个鬼物,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看着父亲那吞云吐雾的惬意样子,我有心将刚才看到的一切,询问一下父亲,但就当我刚刚说出口的时候,却又突然感觉到心口一紧。
仿佛只要我把问题问出来以后,就会发生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情一样。
我犹豫再三之后,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刚才我看到的事情。